酒量散文
上了技校，算是半只脚踏入社会，抽烟喝酒交友之事，已得了家人默许，那时候我约莫已经能喝得下半斤白酒，但酒胆却远远不止。
二年级的暑假，在家里百无聊赖，恰好哥哥在附近乡镇上包了一块工程，就随他去工地呆几天。
哥哥那时候他还没有结婚成家，独自住在乡政府的一个招待所里，屋内除了一张床，一张旧桌子，一把藤椅外，别无长物。蚊帐已经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床底下塞了两盆子脏衣服，一个大号烟灰缸里，烟头堆成小山，灰撒了一桌子。与我家中的整洁和父母的唠叨监视相比，觉得这里的一切，无不透着自由的气息。
早上跟着他去工地上看看施工进展，中午就在附近一家餐馆里吃饭，同桌有五六个人，一个是哥哥的同学，在乡里任职，推说下午还有事，没有喝酒，只吃饭，哥哥点了几个菜，又招呼老板打来两斤白酒，又分别把桌上人等一一给我介绍，他们管我叫兄弟，我则一一回敬以X哥，称兄道弟，他们抽烟，不忘记给我也点上一根，忽然感到一种被平等对待的惊喜，原来，我已经算是大人了。
酒菜上了桌子，我们就喝了起来。
菜无非是些猪肉，回锅肉、肉丝、烧白，加上些素菜，酒是苞谷酒，猜不到度数，只感觉一口下去，从舌尖燃起一团火，沿着喉咙食道，一路烧下去，胃里开始热起来。
旁边还有一桌，四五个人，也在喝酒，好像有三个提前离去，哥哥隔了桌子，笑着大喊：XX哥，这边来喝一杯！
我循声看去，被哥哥招呼的人，脸已经喝得发红，眼神似有迷离之色，那人连连摆手，喝不得了，喝不得了！
哥哥又邀了两遍，那人才缓缓起身，端了自己的碗筷和酒杯，朝我们走来。
这是我首次见到的景象，后来的酒席上再也不陌生，几桌人原本各喝各的，喝到一半，走的走，趴下的趴下，剩下还清醒着的'人，重新组合，凑成一桌，继续喝下去，我后来给这种随机出现的二次组合取了个名字，叫大浪淘沙，酒精如同河流，不停地带走浮尘，留下垫底的泥沙聚集在一起继续搅和。这一类酒局，喝的时间不可控，参与人员不可控，何时倒下不可控，到了第二日，吃了何菜?喝了多少？与哪些人遭遇?谁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乃至于如何回家的，一概想不起来。
他个子不低，可是一坐下，身子就弓了下去，看上去，竟然比我们矮了半头。
哥哥替把他酒杯倒满，又挨个把桌上的人连同我一起，悉数介绍一遍，那人也不多话，每介绍一个，微微点头，脸上挂着笑，木讷而又羞涩。
席间他人引发的话题，他只作点头或是憨笑的回应，表示了解，但并不置可否。
喝酒，他并不挑战，桌上人挨个敬他，约定要干一杯的，他必讨价成半杯，讲好喝一大口的，他必推却成一小口，实在逃不掉，万般无奈地一笑后，才把酒饮尽，脸是越发红，眼睛里仿佛遮了层纱，雾蒙蒙，看不真切。
我那时候已经喝得全身燥热，端了满满的一杯酒，邀他一起干了，他诚惶诚恐地站起来，不出所料地推脱，还是那句话，兄弟，我喝不得了，真的！喝不得了啊......
我不为所动，一仰脖子，抢先把那杯酒灌了下去，众人喝彩，又一起转头看他，他还是红着脸，扭捏着，嘟嘟囔囔，身子晃来晃去，杯中的酒倒是一滴未洒，最终，他还是喝了。
哥哥又喊了两个菜，又有人不断抛了话题，大家一起起哄，大笑，端杯子，这顿酒，好像根本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我脑子里一阵阵晕眩，意识里拼命要让自己坐直身子，桌上的人影，人声渐渐模糊，远去，我想要追上去，最终乏力，被他们远远撇下，最终与他们走散，我趴在桌边，呼呼大睡过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醒过来，见哥哥早已起床，在桌边抽烟，看书，见我起来，嘿嘿一笑，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我问，XX哥昨天如何？
哥哥说，没事啊，晚上又和我们喝了一顿。
我大惊，原来他没醉？
哥哥说，XX哥的酒量，这一带，无人不晓，除了你......
我头痛欲裂，低了头，想起昨天的不自量力，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一年，我不过17、8岁，在此后二十多年的日子里，喝了无数的酒，见了无数的人，唯独那一顿和XX哥碰巧的相逢一饮，他不露声色的藏，我少不更事的露，无论是喝酒，还是做人，都一直视为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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