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不见的散文

时间:2021-10-06 19:29:43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相见不如不见的散文

  失眠了!

相见不如不见的散文

  很久没有失眠过了。

  翻来覆去,辗转而不能寐。今日山上的一幕幕,连同那尘封了十八年的记忆,犹如一幅长轴画卷,一层一层地被剥展开来。

  本来,今天她是不想去喝酒的。但知道,阿菊儿子结婚,他一定会在。不甘心、不死心地,心底里总希望能够碰见,渴望假装无意地碰见——这是十八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愿望。

  果然,阿菊有意地将她引入酒店包间。在突然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仿佛见到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他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大方地邀请她打牌——他正在跟几个旧同事打字牌。依旧那样笑着,依旧那样闹着,没正没形地一边出牌一边笑闹。过去的习性一点没变!当然,只有她看得出来,他是多么刻意地在老同事面前,努力掩饰十八年突见的尴尬与不自然!

  她客气的冷漠地回绝,然后,静静地在旁边坐下。十八年来,朝思暮想地想见,今日见了,却如此平淡。悄眼望去,是的,没变,还是当年那个可爱的他,眉眼俊俏,嘴唇性感。也变了,脸蛋有些变形,略显肥胖。肤色有些暗淡,眼角几颗黑斑。坐了一会,她借口走出包房。

  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丢下牌,轻悄悄地追了出来。这么多老同事,这么多旧相识,众目睽睽下,他竟然追到了酒店门口!

  她有些暗喜。

  “陪你们走走!”他对着她和周姐姐说。

  她不做声。

  不知道怎么走到的邮电局。他停下脚步,侧脸问:“我陪你们上嵩云山去?”好似在找一个独处的机会。周姐迟疑地望了望她的脸,有点担心却又知趣地说:“你们去吧,我爬不了那么高。”多年的类风湿,周姐已经病休了。

  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可以大骂一场,可以痛哭一场,可以质问他几句……她点点头。

  骑着那辆破烂的老式摩托,到了古商城。一路没有多话。准备好的骂词,一句也没出口。停好车,从街口进去,肩并肩地步行在青石板的老巷。千年古墙上,一层薄薄的青苔,覆盖着灰色老砖,木楼有些已经东倒西歪。镖局门前,两个游客在忙着拍照。旧时的妓楼上红灯高挂。小巷深深,四通八达,跟着他东折西转,他不时地简单介绍几句,她却一路无话。

  不是旅游旺季,游客很少。在“大戏院”门口,他终于站住:“你性格变了,变得娴静了。”她揶揄一句:“所有的都变了,不是吗?”然后,又是无话。其实,她已经不想说话,就这么满足地走一会,十八年前,都没能这么闲散安静地步行过。

  上嵩云山的路很陡,盘旋而上,他那破摩托明显有点吃力。

  蜿蜒的小路上,路边满树满树的不知名的白色碎花,散发着浓郁的醉人的醇香。阴暗的天色,雾霭弥漫到了山尖。好洁净好洁净的空气,以及直上天顶的“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飘然感觉,构成了一幅画卷的主题。周围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画面的中心,是那辆破旧摩托车上的男女。那张胖圆了有点变形的不敢相认的脸庞,那颗迷人的黑痣还在;失去了诱人的嘴型的双唇,已找不到往日的女性似的性感与甜蜜——那唇曾经是很甜的。

  一路盘旋到大兴禅寺,她进去烧香,他在门口等。到达山顶妙音寺,她进去拜佛,他仍在门口等。

  不知道拜佛求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诉说什么,大概是为了在他面前表达一种平静,表达一种平淡吧?

  时间不等人,山下应该已经快要开餐了。她走出寺庙门,与他站在了嵩云山的山巅。

  妙音寺在洪江的最高峰,大概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站在门口的路边上,可以俯瞰整个洪江。沅江、巫水绕山穿城,颇似一幅阴阳八卦图。而药王寺,大兴禅寺,在密林中半隐半藏,似有若无。

  盼了这么多年,不说点什么吗?她这样问自己。

  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是想起了一首诗:“上山采蘼芜,下山遇故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于是,试探着问:“这么多年,你还好吧?”

  话一出口,心里很空,很安然,就像那远处的沅江巫水,辽阔中安静地流淌,仿佛静止的画面。

  他尴尬地笑笑:“好,好。我们下去吧。”

  下山时,坐在后座上,心开始软化。他头顶染过的丝丝白发,细密地露出了半截在发堆里。微凉的山风中,他身上的温暖仿佛蒸腾着,洋溢在她的胸口。多少次,她想用手理理那剪得并不好看的头发,想靠靠那并不宽阔,却又已经略显肥厚的.肩膀,或者环手抱住他的腰,像当年一样。泪水很努力很努力地挣扎着,脑海里清晰地翻出尘封了十八年的一幕又一幕:那个噩梦般的地方,那个无限温柔缠绵的房间,一男一女正在录制着周朴园与鲁侍萍三十年后相逢的一段台词。

  朴:“三十年了,你终于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萍:“不是我要来的。”

  朴:“谁指使你来的?”

  萍:“命!不公平的命!”

  萍:“我以为我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你,没想到……真是报应哪!”

  朴:“都这把年纪了,大家都冷静点……”

  ……

  很想背给他听,很想告诉他:过去他们怎么练习都显平淡干巴的台词,今天,她一定能痛快地恰如其分地准确诵出!

  然而,没有启齿。咬咬牙,也没有伸出手去。

  车速很快。寥寥的对话中,终于触到了过去——提起了那个噩梦般的十八年前,提起了安江电影院门前那铭心刻骨的一幕——那张永恒的定格的怯懦的甜蜜的有点心虚的脸——曾经深深地刺痛过她、并且因此一辈子不想再见的,却又曾经多么让她迷恋过的“谄媚”的笑脸!

  对话中,虽然她的语气仍然冷峻,却没有侍萍的激愤与怒斥,也没有十八年来所有怨气与委屈要一泄无余的惊险。竟那样的平淡,平静得有点温柔,仿佛在回顾着一个别人的悲欢离合的痛的故事。

  他不时地回过头来,脸上依然带着当年的可爱与娇憨。他说她的头发很香,像路边杂树上开满的白色花香,她只是轻哼了一声;他说他对不起她,想真诚地道歉,她说不接受;他说不去酒店喝酒了,就在庙里一起吃斋饭,她说已经给过他释放罪恶感的机会,就不要再制造离谱的传奇,给等待在酒店的已经淡忘他们故事的人们,以心灵上的再度刺激;她问如果他们出了车祸,双双“牺牲”在此,他们会养活山下多少善于编撰故事的人?他快乐地大笑;他说等老了就把他们的故事写下来,标题就叫“十八年旧地重游,苦情人无意邂逅”,她说像个新闻标题,嘲笑他作秀的职业习惯;他说那你写吧,她说不想,那是一块陈旧的伤疤,不摸不痛,一摸痛彻心骨……

  紧挨着他温暖的背,她看见了他眼里如释重负的兴奋的光。她开始后悔,我为什么要答应他上山烧香?是佛告诉我宽恕比仇恨更难?为什么要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是佛启示我噩梦早已过去,一切妄念都不要太过执著?还是心底里其实根本就没有真正恨过?

  那个曾经那么怯懦的没有担待的男孩呀!

  如今,也已步入中年,比当年的娇柔缠绵依恋,多了很多份体贴与细腻……

  酒店的客人已基本就位。她独自找到一个座位。接着,来了两位旧同事。一会儿,他也来到这桌,没有落座。只是来看看她,看看她找到座位了没有。她颇有点欣慰。他还是牵挂着她的。

  开餐不久,他又端了个空杯过来。他跟他家人就坐在间隔她一张桌子的席上。他站在她的身边,倒满酒,给那对夫妻——原来的旧同事敬酒。一杯又一杯,你来我往。那对夫妻也毫不含糊,一杯杯酒吞进肚里,就像一颗一颗的豆豆糖丢进嘴里,眉头都没皱过,酒量高得吓人。他也一点不客气,皱着眉头,说着客套,一口一杯。还不时地斜眼看她。她轻声埋怨:“少喝点,还满杯满杯地倒!”几轮下来,他红着眼睛,端着酒杯对准了她。她摇头:“不,今天你不是主角。我这点酒是等主角来的。”他不说话,一口就干了,空杯罩着她不动,仿佛赎罪似地等着。她只好轻抿一口,也客套似地说给大家听:“想不到,这几年,你还真的百炼成钢了!”他的名字里是有“刚”的。两位同事看着他们眉来眼去,会意地一笑——毕竟不是那个视恋爱如洪水猛兽的十八年前了。

  一切作罢。他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她寻机站起身来,斜眼偷看,看见了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那是个十岁左右的清秀女孩。她又放肆地偷偷冒出一个念头:假如当初我们的孩子没有打掉,会是一个什么模样?会不会比这个更漂亮?

  啊,“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是当年她挺喜欢的一首词,曾几何时,就已成了自己的写照!

  借着新郎新娘的敬酒,她也一口吞下满满的一杯。

  唉!沧海桑田哪,一切都已改变。可爱的娇柔的男孩已经长大,成了一个酒量很高应酬自如的像样的男子汉了。

  这一天里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还是梦幻?十八年来,从没抱过幻想能再见,今天真的就这样自然平静的再次相见?

  翻身,坐起,躺下,还是苦不能眠……

  感激他的体贴细腻与今天的大胆,不怕误会不再害怕流言,在众人面前甚至他妻子的熟人面前,公然而然地邀请她上山。他说他现在胆子比天大。呵,真的有点像个男人了!

  依然难眠……

  不该跟他见面?就这么便宜了他,让他从今往后,不再背负十八年前的沉重的十字架,安心而坦然的过回他自己?不该跟他相见?如今这形象尽管春风得意,却因为肥胖变形,又不很修边幅而让人心酸?所幸的是,他的青春他的俊美他的甜腻,都曾经让她拥有占尽,这算不算是对很小人的失衡心的一种补偿?

  唉!相见不如不见!

  此时,泪水再也不能争气,顺着脸颊悄悄地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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