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与还债散文
长久以来我一直认为人际交往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难处理的事情，难过了几何、代数、物理等我上学时最头疼的学科。因此常常一个人独来独往，虽然落寞些、孤单些却能保持自我，拥有个性的空间。宁愿在暗夜里倾听自己鼓槌一样急促有力的心跳声，在狂风暴雨中感受清冷，肆虐与残暴，因为这些都是自然的、直接的，不含有人为的、存心的或者具有明显的、强烈的某种潜意识存在。
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君慈。从此没完没了的热情接踵而至，让人招架不住。起初她带给我这个孤家寡人一些好感，随后是烦感，忍无可忍、愤怒，吵架，决裂。君慈认为我不理解她脾气暴躁，不善解人意！我认为君慈不理解我，庸俗、牵强、势力。
2011年的早春A市女诗人终于有人关注了，一家在全国颇有影响力的报纸对她们做了重量级的采访报道而且持续一周高温不退。高温效应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几个诗人的名字被外界记住了，有要交朋友的，有要合作的把电话都打到了报社。好心的君慈闯入了我的视野，她和家人表示愿意资助我为诗歌、文学理想做出更多更好的事情。不多天果真送来了几千元钱，其诚信不容怀疑了，其热心令人欣喜。君慈对文学的崇拜，对诗歌的热爱，深深打动我的心扉。
相识一周后君慈送来了一本自己手写的诗集，打开一看工工整整的字迹，干干净净的页面，并且能从为数不多的几十首诗歌里边挑选出来一、两首让我满意的诗歌，真是令人喜出望外。对于一个70岁的老人来说，能把文学爱好坚持一辈子敬意油然而生！以后君慈又不断在网络上发来其他稿件让我指导，帮助，修改，态度非常诚恳。由此我想到了我的母亲，一个才华横溢、聪慧无比、美丽无双，洁白无瑕的东方女性。母亲的年龄和君慈相差无几，可惜母亲却却过早的香消玉殒，含恨九泉了。我每天都在呼唤我的母亲，可是睡梦中却怎么也拉不住母亲的手。深沉的忏悔，刻骨的检讨已经无法弥补对母亲的忽略，对爱的承诺。我想把对母亲的歉意和忏悔偿还给眼前这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吧。我重重握了握君慈的手从此就成朋友了，于是一段忘年交就开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
老人从此与我形影不离，只要我参加的活动都有她的身影。可是每次参加完活动我都心里不痛快，每次见面都强忍住心中的不悦。
近年来运气好，有幸参与很多活动。虽然一些活动都是有名额、水平限制的但是为了回报老人的热心，让他在群体熏陶中快速进步因此不顾主办方的反对，依然带着君慈。可是老人好像不领情，认为自己文品、人品都高出别人一筹。并且是个见面熟，见到了陌生人就好像是交往多年的老朋友，嘘寒问暖，亲切无比。买吃的、买喝的，阿谀奉承，跑前跑后为别人做一些本来不需要的小事，比如吃饭的餐巾纸、湿巾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了。什么人对她来说都有用____文物考古者，可以帮助她鉴宝；画家和她单位的建筑有关虽然自己已经退休。她对愿意结交的人都照顾的细心周到，嘴上涂了蜜，脚上抹了油，脸上绽开了花，忙的.不亦乐乎！蜜蜂采蜜一样嗡嗡嗡，嗡嗡嗡飞到东来飞到西。别人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接受并致谢，给予适当的回报——何况还要看我的面子。
可是回报往往出问题，文学朋友能回报的无非就是发表个稿件，指点下文章。诗歌讲究诗意、含蓄，唯美与思索空间。一次我给君慈好心改动了一首，把直白的部分删去，留下了思索空间。但是换来的却是质问和指责！她认为改了以后没表达清楚这首诗的意思。啼笑皆非的我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原来把稿件发给我是为了炫耀自己的水平。我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什么。如今这年头不是说真话的时候，说了真话得罪人，文人相轻，文人自傲这些毛病自古相沿。
还有一次我市非常有名的一个诗人主持一个大型诗歌朗诵活动，会后还要出一期杂志作为纪念。君慈在我带领下参加了活动也投了稿子，不用说稿子被打下来了。著名诗人给君慈提了几点意见，要求改成散文帮助发表。然而君慈却说她给周围很多人都看了，大家都说她写的不错。著名诗人有意为难她、欺辱她是圈外人，其实选中的很多诗歌都没有她写的好。从此不愿再亲近著名诗人，涂蜜的嘴变成了抱怨、批评、背后说人坏话的嘴；抹油的手脚变成了迟疑、停滞、瘫痪的手脚，绽开的笑脸变成了冷青、难堪、恼怒的表情。先前无私的付出、真诚的奉献、殷勤的表现此刻都变成了委屈和难过。
我只好夹在中间给东赔情道歉，给西做思想工作。没法子都是自己的朋友，牵线、搭桥的都是我，大家出了问题就是我出了问题，大家不欢而散，罪魁祸首就是我。
君慈对于我和我的朋友舍得付出，乐于奉献，而自己生活却很节俭，一张手纸，一粒米粒，每次聚餐后的剩菜剩饭都要打包回家。可是我们却常常刺痛她的心，尤其是我常常拒绝她的好心好意，并且不领情。她送来一物，我必回敬一物。她有时气急败坏不接受回报把东西给我扔出来而且还回敬我几句：“这些包装精美的物品都是假冒伪劣的商品，吃了用了，会害死人的。”总之她做的永远都是必要的，最好的。别人的回报永远都是不值分文的，该扔掉的垃圾。不管她说什么，好听也罢，难听也罢，态度怎样，礼尚往来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也是一个文化人必备的素质。因此我还是坚决的把东西放到了她家。
人人都不是乞丐，谁都不愿意亏欠别人的！无功受禄，不是一种幸福，是一种痛苦，那些不必要的小恩小惠，多余的，悦耳的话语渐渐变成坚冰顽石一样的肿瘤依附在我心灵深处痛苦无法化解。素来忧郁的眼睛又多了一重烦恼。
长痛不如短痛，我打算大手笔做一次大事彻底偿还君慈的恩情，正好某区县与新疆有合作送来3张新疆免费10日游的票券。于是请了半个月假，一行三人踏上了畅游新疆的旅程。没想到这次新疆之旅彻底粉碎了我的计划，不但没有起到回报君慈的作用反而矛盾升级，两个人各自装满了一肚子苦水。
同以往一样，君慈对新朋友总是表现出不同寻常的热情和殷勤。对W君一路上端茶送水，暖语温馨。甚至洗袜子，洗衣服，照顾的无微不至。有时候甚至忘了我的存在，好像我是个陌生人一样。我常有一种感觉，我有意或者无意，间接或者直接的把新朋友送到她或者大家的面前，我的使命就已经完成。无须在计较人家的交往的深浅、尺度、分寸以及后续的故事。我实在看不惯说几句，君慈就教训指责我不宽宏大量、不通情达理，不认识她乐善好施，不明白她助人为乐、慷慨大义的崇高品质。眼睛里，唇舌上，行为上时时处处表现出对我的鄙夷不屑。
甜言蜜语，花言巧语，横眉怒眼，嘲讽揶揄，阴奉阳违......君慈一个70岁的老太太，太生动了，太活波了，太复杂了。她的多面人性在我眼前表演的淋漓尽致。我的眼前身后都是她一开一合数落我万般不是的嘴，最终都传入我的耳膜，震击、惊动我的大脑。但是我怎么也忘不了她曾经的真诚，曾经的热情，一颗善良的心中了魔鬼的圈套。
不是我不明白她的用心而是看的太透彻，了解的太深入，一个作家敏锐的觉察力，一个诗人从物象透析人生本质的思索。世俗与清高强烈的碰撞，喝醉了酒一样的我满脸通红，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我一路上提倡AA制，这样大家在一起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游玩，相互谁不欠谁的，既没有金钱上的负担，也没有心理上的负担。可是君慈不愿意，大包大揽大家的费用为此我再三强调我们不需要施舍，我们有自己支配、计划自己的资金的主权。然而坐在汽车前面的她还是提前支付了一路上的骑马、乘船等旅游公司不承包的费用。显示她的豪爽、仗义！最终自己囊中羞涩，抱怨她所剩无几。义不容辞后面的费用应该有我承担，何况此次我邀请大家到新疆本身就是以报恩为目的的。
由于我购买了一些地方特色的礼品，囊中虽不是空空荡荡但也不是鼓鼓囊囊。返回的火车票只能购买两张卧铺和一张硬座。售票员机器出票，未及仔细关注身份证上几个人的年龄其结果两个年轻人是卧铺票，老年人是硬座。这下又铸成了大错，不知如何向古稀年龄的君慈交待。我和W君商量给她腾出一个卧铺，我们换着休息。本来合情合理的安排却又成为矛盾激化的导火索。
君慈不愿意让我和W君轮流倒休，非要和我挤在一张硬卧上，不言而喻心还在w君身上，想让他很好的休息。虽然30出头的w君一路上只顾吃喝玩乐，结交新朋友，心里根本没有她，可是她还是自作多情。她认为放长线钓大鱼，眼下吃点亏不算什么的，以后如果能够深度交往，说不定会有什么大的回报。我知道君慈的想法——而硬卧不说地方狭窄又在中铺，爬上爬下很不方便，于是我拒绝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为此我们的床铺空着，两个人都坐在过道的活动椅子上僵持不下。同行的旅客看到我们这种难堪的局面，君慈古稀的年龄都表示愿意让出自己的卧铺或者和我挤在一起睡。于是我先在上铺青海小伙子的床上睡1个小时，随后又在W君的中铺上睡一个小时。最后和下铺吃斋念佛的L大姐睡在一起。然而我们的中铺仍旧空着，君慈抱着头苦恼坐在活动椅上不断的表示不能影响大家休息。
凌晨二点的时候大家都很累了，没有心情反反复复给她做思想工作了，更不愿意无休止的相互谦让打扰左邻右舍了。凌晨三时我在下铺已经酣眠。三个小时后天空已经泛白，黎明的气息从车窗传递到车内，我们的中层卧铺仍是空空如也，君慈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的硬座。
七时火车驶入西安站，我请的半个月长假已满遂下了火车又坐上公共汽车直接到了单位。此后十多天里我和君慈谁也没有联系谁，谁也不想见到谁。从此谁也不会再接受谁的恩惠了，谁也不在欠下谁的债了。可是一阵凉爽的风吹过，我的心里仍然不平静，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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