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旧建新的散文

时间:2021-04-20 11:45:56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拆旧建新的散文

  一、拆旧

拆旧建新的散文

  父母先后做了三届房子,最初是在桥头河边。桥头人自古打鱼,沿袭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渔业才开始衰败。房子临水而立,走出大门就能踏上渔船,夏天可以坐在大门口垂钓撒网。只是每缝涨水就提心吊胆,河水爬上岸步步紧逼,一夜之间进了屋子,我就出生在这里。虽然记忆是一片空白,想象起来“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水乡的画面却是很美,父母肯定是为了一家老小的安全,迫不得已才远远的退过屋后的马路,另外做了一栋房子。

  这栋当时很大众的“明三暗五”的房子,见证了我的童年和整个少年时代。一人高的青砖后是泥砖上顶,上面盖着厚厚的茅草。屋内是“三合土”打的地板,比水泥地板光滑潮润,踏上去很贴实。虽是泥地泥墙的草房,却冬暖夏凉。整个屋场清一色这样的房子,透过疏疏朗朗的树木远远看去,茅草房挨身伴嘴,错落杂乱,像一片丛生的蘑菇群。茅草容易腐烂变质,窝藏老鼠,如果不及时添补翻新,一旦“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得盆子桶子一齐上阵。仅管雨后屋顶的茅草菌三五成群的探头探脑,煞是可爱,想起别人家半夜起来接漏,小伙伴来我家“借光”,就觉得那是别人家的“风景”。每年“双抢”过后,父母都挤时间砍茅草,扎把晒干,然后码堆,等冬天农闲了上顶添补换新。家里虽然穷,但父母勤劳,不仅屋子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而且勤于修修补补,让屋子保持着始终如一的样貌。

  桥头有一个加工厂,专门打米,打糠和扎花,父亲就在这里服务,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是划船来加工。那时候电力紧张,时供时断,没有规律,为了把握有电的宝贵时间,父亲经常吃不上饭,睡不上觉,有时通宵达旦,回来时成了“灰人”,从头到脚蒙上了厚厚一层白霜般的灰尘。有时客户们的船只刚靠岸却停电了,或者刚准备回程,河里刮起了大风大浪,他们只能滞留,母亲总是想方设法弄吃的,让大家填饱肚子。最难熬又最有趣的是冬天的晚上,寒风呼啸,没有电也没地方睡,大伙就着柴火或坐或躺,抽烟,讲古,把柴角弯挤得满满的。灶门口烧一堆大火,亮亮堂堂,毕剥作响,小小的屋子里暖和和的。令人着迷的是那些故事,听得我睡意全无,不肯睡觉。有时到了悬念欲揭时,电灯突然亮了,大伙不约而同的一声呐喊,跳将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上高中时我回家较少,没太在意父母早晚拓荒。那是离屋场两三百米远的一个荒岭,半年后一个宅基地成形,我才知道父母的意图。他们一分一文的攒,花了一万多块钱,在新的宅基地上做了一栋两层楼房,白墙红瓦,很是漂亮。前来观赏的人们不仅赞赏房子漂亮,而且惊异于父母独具慧眼,夸赞这里前后开阔,左右宽敞,豁然开朗。原来的老屋前后拥挤不堪,邻居们容易为一草一木,鸡毛蒜皮产生矛盾,引发争执。父母都是老实人,从来不跟人吵架,但他们用愚公移山的决心另辟蹊径,除了有改善物资条件的愿望,有没有精神领域的追求呢?拆除老屋时,最后一根木料装上了板车,父母却站在那儿久久地凝望。

  这栋房子我们住了近三十年,随着子女长大,鸟儿般一个个飞出,家里只留下父母。房子是一个家庭的驻地,也是一个家庭的名片,父母没有因为屋子里空荡了懒于收捡,反而不断的废旧利用,默默地建设改造。从水电灶台,厕所墙院,到地板楼顶都与时俱进。房前屋后风景林修剪造型,各类果树科学搭配,让家园公园化,花园化。

  毕竟这栋房子年代久远,跟不上新农村建设的步伐了。我提出拆旧建新的想法,父母立刻乐开了花,并不声不响的作手准备,移开树木杂物,收拾场地。当我确定拆旧的具体日期后,父母提前把家搬完了才告诉我。回去一看,旧物件一件不落的收拾得停停当当,我责怪他们没有听我的,把那些破铜烂铁当成宝贝,他们却不停地说,还能用,扔了可惜。我知道节约是他们的习惯,更重要的是他们跟这些物件有着深厚的感情。

  拆房的时候,来了很多帮工,父母忙前忙后,里外张罗。挖掘机开过来了,它轻易的挥动着臂膀,房子在轰然间倒塌,瞬间夷为平地。父母苦心经营多年的房子再次成为记忆和断想。随着蘑菇云般的灰尘在半空中弥漫,悬浮,继之缓缓下沉,笼罩在废墟上的父母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而坚定……

  二、建新

  时光流转,白驹过隙,转眼间年已半百。在低头赶路的匆忙里,沿途该要经历多少风景,迎接多少挑战。在迎来送往的常态中,太多的太多,因为短暂留不住记忆,因为习惯容易淡忘。比如老家,比如父母,好像永远就在那里,永远就是那个样子。

  二十七年前,怀着初生牛犊的傲气,抑或迫不得已的无奈,我离开了故土,离开了父母。当初的梦想稚嫩得如早春的花蕾,经不起生活的料峭。当遍体鳞伤的.跌倒与爬起中习惯了疼痛,懂得了避让,认知经纬交错的人生轨迹中,自己走的就是那最大众的一条,蓦然回首,华发早生,风华正茂早已被曾经襁褓中的儿子所取代。

  一个“混”字,不能全面概括庸常的努力,说“熬”过来更为贴切。衣能蔽体,食能裹腹的梦想实现后,儿子大了。遂未雨绸缪,按揭买房。这一辈子为房子折腾不少,累够了也受够了,这套贴有城市标签的房子算是终极目标。还贷还看不到曙光的时候,新农村建设的曙光来了,田边路旁,村头溪畔,绿树掩映的是一栋栋拔地而起的农家新房,中西媲美,古韵欧风,不一而足。面对城市的“鸟笼”,它们扬眉吐气,傲气十足。老家的那条马路也拓宽重建了,标准的油砂路畅通无阻,回家成了一件说走就走的事。

  其实回家也就十多公里,骑单车,坐中巴,买摩托,开小车的步步进化,改变不了穷忙和路况不好的借口。而我却一直没有断奶,父母不顾我们的反对,油呀粮呀,鸡呀鸭呀,只要好吃的,新鲜的,都送过来,甚至连每月一瓶的液化气都坚持送来。

  家乡的变化震惊了我的注意力,老屋藏在一簇浓荫里,年迈的父母几十年如一日在此栖身。强烈的反差里,我似乎突然发现父母老了,老家老了,老得令人担心和心酸,老得像一场暴风雨就不复存在。做一栋新房,让父母安度余年成了一件迫在眉睫的事。

  说出拆旧建新的打算父母可高兴了,他们提前半年就开始准备,周边场地的收捡拓宽,房前屋后苗木的布局移栽,临时借居地的联系和安置,室内闲置物品的逐步搬出预定的拆房日期快到了,我提前回去“部署”工作时,早已“人去楼空”,就连哪儿放机械,哪儿堆材料,父亲都规划好了。父母一辈子勤俭本分,尤其父亲,严谨好学,做什么像什么。我真的惊诧,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怎么做到一个人架线搭电,接管引水的。虽然都是旧电线旧水管,接头都裹得严严实实,整整洁洁。园子里的蔬菜比以往更多,长势更好,笼里的鸡长得更肥。母亲说,做工的人辛苦,能补贴他们一点算一点。

  我有自己的工作,对工程管理一窍不通,手无缚鸡之力,还有腰椎间盘突出的陈珂。“做屋造船,半夜不眠”,如此辛苦的工作,我肯定无法胜任。可父亲坚决反对我请工程监理,说他还行,不要花冤枉钱。

  建新动工后,父母更忙,泥工,木工,水电工共十多人一齐上阵。钢筋,水泥,砂石可以提前到场,但更多的意想不到而又必不可少的东西要随叫随给,父亲要应付叫应,监管质量,安排材料堆放,点数,签字和记账。泥工们不用管饭,自己安排,但经常有其他活路的师傅得母亲供饭,每天奉茶捧水,半上午半下午还得煮粥给大家喝。师傅们体谅老人,要她下午免了给粥。母亲认为那是人家客气,干活辛苦,不能断供。

  我只能早中晚抽时间回家看一眼,在工地上背着手转一圈就走了。母亲如果见我没敬烟,会马上拿一包给我,要我给大家发。父亲则跟我讲一些材料,工程进度和质量上的事。

  有天晚上我八九点钟回家,见父亲疲惫无力的靠在椅子上,一身泥灰,这个时候父亲一般是伏案记录和复核一天的流水。母亲说他太累了,饭都没吃,早上四点多就起来湿水(新砖新墙得吸足水分,要多次浇水)。父亲说起床晚了大家都在用水,水压太小。这时一声喇叭声传来,父亲像被声音击中从椅子上弹起,说声片石来了就冲入沉沉夜色。我到工地上时,他正指挥大货车进场翻到。我见脚边一块竹跳板碍事,准备弯腰搬开,父亲一个箭步冲过来,抢先弯下了身子。

  大量繁琐庞杂的事情并不影响父亲的细致。材料送来了,他要抽查点数,水泥好说,码堆就一目了然,红砖就麻烦,一眼看不出来。一车砖五六千,父亲不畏劳苦,一块块码起来再清点。他还悄悄称测每一块砖的平均重量,然后来个突然袭击,到泵房过泵。那个挂着项链口吐莲花的送砖人自然经不起这般认真。见父亲意见很大,我便宽慰他,说人家也要生活,现在都这样。父亲不满的说,装车损耗一两百可以理解,少四五百就是宰人。没赚头可以提价,怎能弄虚作假呢。看着父亲愤愤然的样子,我想起了几年前村里修路的事。父亲为记码员,那些送水泥的习惯了平时少个三五包,在父亲这里少一包都不行。他们又是递烟又是求情,见无济于事,便说这大热天的,喝瓶矿泉水总可以吧,父亲提起一个饮料瓶说自己带了。那些习惯了作弊的人碰了硬,不得不老老实实补数。

  我的小件小物都就近找固定的商家拿,签字记账。决定前父亲先期寻访,货比三家,还得信誉好。其实父亲并不为难他人,开工一个多月后,他吩咐我去各个店子付一次钱,我说都讲好了,货款总付。父亲说人家做生意要钱周转,挺不容易的。再说迟早都得付钱,何不给人家一个好心情呢。

  父亲的认真和坚决我自小知道,但几十年来没有生活在父母身边了,或者说自己早已融入了这个时代,所以父亲一辈子的性格才让我多少有了一种”遇见“的突兀感。父母生养了我们,对我们言传身教,像老屋一样遮风挡雨,默默庇护着我们。当有一天儿女大了,要远走高飞,离开父母离开家,在那片温暖的故土上,有他们始终如一的守望,而我们在推陈出新的代谢中记住了他们多少?他们的养育我们回报了多少?他们的传统美德我们继承了多少?做房子是百年大计,人生大事,我却沽名钓誉,把千斤重担全部交给了风烛残年的父母。我像回到了昨天,听到了父母的谆谆教诲。在他们坚如磐石的高贵品质的映照下,我让父母安度余年的初念显得过于冠冕堂皇,虚伪无比。

  新房在一天天变高,一天一个模样,值得高兴。可我却愈发怀念起老屋,想起父母,他们永远是我的天空,我的依靠。如今老屋已经不在了,如果父母有一天也不在了,我将何所依,何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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