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距离是眼睛的长度散文

时间:2021-06-12 19:48:11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家的距离是眼睛的长度散文

  岛还是小时候的岛,麻姑岛。东西宽不到半里地,南北长不到五里,只有百十户人家。岛又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岛了,村头的小学校,大槐树,树下的那盘大石磨,围着石磨粉麦子的小脚奶奶们和海草盖的老房子都不见了。

家的距离是眼睛的长度散文

  走过面前的跨海桥,就是我的家了。也许是心底太过深刻的情结记忆,我只把这片生我的海,这座养我的小岛当成家。站在桥头,我踟蹰着不知道该迈向哪边,左边是我走出小岛的那座老桥已经破败不堪,桥墩也七零八落缺胳膊断腿的,海风的侵袭已经让它拴不住一条船,曾经高耸的放水的铁闸门也都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个个黑漆漆的空洞。右边的新桥漂亮了许多,也呆板了许多,石灰水泥的桥墩和路面,总是比石头砌成的老桥少了一些光阴的痕迹。老桥是我六岁那年倾一县之力,动用了全县的民工,用一年的时间修建起的一座连接海岛和陆地的桥坝一体,有两公里长。桥是有名字的,可我们岛上人人都喊它大桥,久而久之名字倒被人忘记了。

  站在老桥上,看着脚下的海滩,目之所及满眼都是成片的四四方方的虾池子,海风的腥气都没有以前生动好闻了。小时候,这片海很干净,蓝色的海水,细细的沙滩,海面上常常掠过的白色的海鸥。大海馈赠给我们丰富的礼物,海蛎子,海瓜子,小花蛤,小海蟹,小海螺,还有许多只能用家乡的土话叫出名字的好吃的生物。夏天落潮以后,几个小伙伴结伴,提着篮子,走几步就到了海边。海蛎子长在礁石上,要用一种特制的工具凿下来;花蛤一般埋在礁石下的沙子里,用手一划拉就出来很多;海蟹和海螺一般长在有淤泥的地方,小海蟹的洞很深,而且有两到三个出口。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很笨,因为怕疼(小螃蟹的两个大夹子夹住指头是很疼的),我从来就不敢把手伸进螃蟹洞里,而且我总是分不清蟹子洞哪个是出口,哪个又是入口,小螃蟹很狡猾,远远地见到人就哧溜一下钻进了洞里,所以长这么大我居然没有亲手从洞里抓到过一只螃蟹。

  再后来大一点了,赶集的头天晚上跟着妈妈拿着桶和手电去沙滩上照蟹子。这些白天里灵巧活泼的小蟹子到了晚上被灯光一照,就再也横行不起来,乖乖地趴在那儿等着人去捡。蟹子最多的地方是淤泥湾,一脚踩下去会没到大腿,拔出来再走,很艰难,赤着的脚也很容易被淤泥里深埋的贝壳玻璃划伤。把裤脚紧紧地挽到大腿根,跟在妈妈身后艰难地前进着。夜晚的海是冷的,我和妈妈眼疾手快地把一个个螃蟹抓起来丢进桶里,约莫两个小时就能捡满桶。跋涉着回到岸上,被风一吹,冷得彻骨。而这时候被划伤的脚也感觉到了疼痛,出血的脚底在海水里一泡疼得我嘴里吱吱啦啦的小声哼哼着,赶紧草草地洗干净淤泥,和妈妈抬着桶回家。我在前面,妈妈在后面,她总是把桶尽可能地靠近她那一边,这样我会轻快许多。从来到回我和妈妈基本不说话,妈妈说惊动了虾兵蟹将那可了不得。在村头的井台上把蟹子洗干净了,再抬回家倒进大锅里煮熟了,个大的整齐的螃蟹都装在篓子里拿布盖好,剩下些零零碎碎的螃蟹腿儿就给我和弟弟做了零嘴。妈妈说她不喜欢吃,我们也都信了的。第二天天蒙蒙亮,妈妈刚打个盹就爬起来去镇集市上卖掉,钱不多,但是给我和弟弟买笔买本子可都指望着这点钱。有一天,妈妈赶集回来,给我带回来一对红色的小发卡,我的欣喜是无法形容的,这是意料之外的奢望。那对发卡,我一直珍藏了好多年。

  桥那头一个老妇人佝偻着弯成九十度的腰,两条腿罗圈得很厉害,一步一步地挪过来,海风吹散了她半白的短发,衰老灰败如深秋的草。走到跟前,我才认出来是大娘。几年没见大娘,没想到她老的这么厉害。我家和大娘家没出三服,她是我五奶奶的大儿媳妇。按理说,我和大娘应该很亲近,可是实际上因为住的一个村南一个村北,加上大娘实在太厉害,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她骂五奶奶偏心,骂大爹爹怂包蛋,为一棵菜几把草骂街坊邻居,尖锐的声音堪比大队的广播喇叭了。我们小时候都是绕着大娘家走,实在躲不过问一声大娘好,就赶紧跑开。大娘嘴厉害,营生更厉害,每天就是吵架她的手里也是有活忙着,织网补网,赶海下地。可那年月,海岛那点贫瘠的盐碱地,海鲜再多它也不是粮食,根本填不饱大娘家的三个哥哥的肚子。哥哥们长大了说不上媳妇,大娘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逮谁骂谁。五奶奶经常躲到我家,坐在那里抹眼泪。五奶奶七十多岁的时候眼睛就看不清东西了,老人就说她是被大娘气瞎的。厉害的大娘一点也不在乎岛上人说她什么,她也根本没时间去在乎,她要攒钱盖房子娶媳妇。三座房子盖起来了,三个嫂子也先后进了门,大娘松了口气开始生病,先是腿疼,后来腰疼。这些都是妈妈告诉我的,她说大娘如今不骂人了,骂不动了,也很少听见她说话。三个嫂子对她都不怎么好。

  看着她的身影,我在心底深深地叹口气,喊了声大娘。大娘弯着腰还不到我的肩膀,抬头看我,她的'眼睛里有漠然有戒备也有不敢置信。我说我是谁,她半天才哦一声,是妮儿啊,回来了?你爸你妈也回来了?回来给龙王爷过生日?我说是,我说大娘你去我家和我妈说话吧。她答应了,她说有两年没见到妈妈了,她说她记得妈妈的好,她说二嫂子还是妈妈做的媒呢,她说她都记得,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村里。岛上这几年规划得很好,整齐的街道,漂亮的大瓦房,街前屋后种着冬青、合欢、紫色的刺槐。大娘如今和三嫂住在一起,五间房子,她和大爹爹住东边两间,院子里有院墙隔开。看着大娘进了家门,我继续朝南走,岛的最南端有龙王庙有戏台。庙和戏台都是新建的,老庙早在破四旧的时候就被拆了,就剩下一个旗杆矗立着。

  农历四月十七是龙王的生日,出海的渔船都要在这之前赶回来,要开庙祭拜龙王。这在岛上是非常隆重的一个日子,祭拜龙王的除了岛上的居民,还必须有八仙出场,这在别处是没有的。老人说老辈子传下来就是这样。我猜想是和岛的名字麻姑岛有关,相传八仙和麻姑给王母娘娘拜寿归来,路过这片海,不知道为了什么麻姑和八仙起了争执,麻姑的桃子掉进了海里,就变成了这座海岛。而为什么祭拜的只有八仙而没有麻姑,我问过岛上八十以上的老人,没人能讲清楚。年景好的话岛上还要唱大戏,一般都是唱三天,请县剧团,《八仙过海》、《秦香莲》、《李二嫂改嫁》、《小姑贤》都唱。八仙有专人扮演,置办的行头都是极好的。我从十四岁接替桂芳姑姑开始扮何仙姑,还有一段类似于京腔的唱,大意是感谢这片海让我们生存,龙王保佑出海的男人们风调雨顺满载而归。词很古朴拗口,调子又很高,三爷爷拉的胡琴,很少有人能唱得上去,为这一直找不到人接替我,所以我每年都要赶回来,爸爸和妈妈为此是很骄傲的。

  三爷爷老了,出不得海了,他就要求来看庙。每天看看海,听听潮,煮一小锅花蛤几条小鱼儿,再来二两小酒,酒足饭饱拉上几段胡琴,三爷爷的日子惬意着呢。除了好几口酒(岛上出海的男人都能喝,海里大风大浪的烈酒是最好的伙伴),三爷爷还喜欢喝茶,花茶。大茶缸子闷上,酽酽地喝上那么一大口,舒坦。进了庙,三爷爷指引着我给龙王龙子龙女恭恭敬敬地磕九个头,上三柱香。三爷爷看我在端详龙女鲜艳漂亮的服饰发簪,笑眯眯地说:“妮儿扮起来比龙女还好看。”这话每年三爷爷都说,我权当没听见,朝着龙女做一揖,莫怪莫怪三爷爷老糊涂了。三爷爷也不以为忤,拿出胡琴,在廊下一坐,我知道他要吊吊我的嗓子,为了不挨骂,我都是提前一个月不碰辣子。三爷爷的胡琴弓子硬马尾多,松油用得也厚,别人根本拉不了。琴声一起,三爷爷的表情就开始严肃起来,唱了一小段,点点头,还行没丢下。我也松口气,这要是唱不上来,非得挨骂,不把我骂哭了他是不会算完的。趁着他高兴,又拉着唱了一段《苏三起解》、《洪湖水,浪打浪》。三爷爷很满意,挥挥手示意我可以去前面海滩上玩了,他去烧水泡我带给他的花茶。

  此时,正值黄昏落潮,橘红的日头烧红了云彩。海滩上一大片绿色,有几个女人在掐硼碱菜,海里的硼碱菜和野地里的马笕菜有点相像,营养价值据说是要高出许多。这种菜小时候是掐来喂猪的,现在都上了家里的饭桌,饭店里用它包的包子还不便宜呢。掐菜的几个人就认识一个大嫂子,其余的几个可能都是新媳妇,笑嘻嘻地跟着大嫂子有喊我姐的,也有喊姑的,居然还有一个喊姑奶奶的。我在心底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可真够老的了。大嫂子说老远就听到我在唱了,这帮小媳妇害怕三爷爷不敢过去,擎等着开庙那天听了。蹲下来,一边听她们拉着家常,一边帮着掐菜。大嫂子拦着我不让做,说我哪能干这粗活呢。我给她们拍了几张照片,镜头里的她们被海风吹红的脸笑得有几分羞涩。继续沿着海滩走,听到大嫂子在喊晚上给我送包子吃。

  站在礁石上,远远地能看到桥那边的码头上,密密麻麻地停满了渔船,抛锚落帆收网,安静地卧在海湾里。身后,一排排房子里开始有炊烟升腾。学校放学的铃声响了,孩子们背着书包一哄而出,叽叽喳喳地惊飞了栖在海滩上的海鸥,这些海的精灵,展开白色的羽翼,在余晖里盘旋鸣叫,喔赫赫。迎着海风,迎合海鸥的鸣叫,我也伸开双臂面向大海,大声地呼喊着——喔赫赫——喔赫赫!我的家啊,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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