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三题的散文

时间:2021-06-17 17:10:16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花事三题的散文

  【桂花】

花事三题的散文

  我去寻你。夜黑,风紧,薄衫已挡不住尖锐的寒意,我失血的指尖,冰冷冷的,似在哀求:别去,别去。但我必须得去寻你,不然,错过又是一年。一年复一年,我能错过多少个一年,我又曾错过多少回你。

  不是矫情,我只是坚信你的等待。我昨夜的梦魂中,你絮絮呢喃:你不来,我不敢老去。

  这些年,我哪年不在杭城走上十几回,每次桂香满城,我就念叨着要去看你,要在南高峰与白鹤峰夹峙下的村落中,在那一条寂静的山谷间,寻找那条流香的河,寻找微微的颖悟——因为这是满觉垅,“圆满觉悟”的地方。可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让我生生错过了你。

  原本,桂花并不鲜见,哪个城市不在霜风渐起时,开上千千万万朵,让疲倦的生灵在香风馥雨里,心旌摇曳。可那不是你。你的花期也不算短,早桂到迟桂,总能把数十个日子薰得通体香彻,可为什么我总是错过你。也许只是我隐隐地在逃避着什么,也许我混沌的心还在俗世的烟尘里迷茫。

  年齿渐长,生命破败,生活之网漏洞百出,一些被生活的尘埃掩埋的,一些在黑暗中偃息的,还有一些在长期惯性中麻木的,却在疼痛中猛然清晰与清醒,像满垅桂雨,无数次的错失后,便知道再不能错过了,生命中的缘份,也需争取。

  以为经过一夏的等待,相遇的日子便会如期而至,谁知这一夏的高温前所未有,立秋了,处暑了,白露了,秋分了,夏还不肯离去,终于寒露来了,我在杭州出差,十天时间,我想,足够了吧,赶个迟来的早桂飘香总没问题。可是,一天一天过去,仍没一点音讯,我只好悻悻然离开,不久,就传来满垅桂香的消息,正当我收拾行囊准备起程,台风来了,那个叫菲特的不良少年,辣手摧花,一城的桂香全被雨打风吹去。

  只是,我不能不来。

  我来了,践一个你知我知的约定。

  出租车将我抛在似是而非的地方,我本就是个路盲,天色又已黑透,半个月亮在遥远的星天外,独自逍遥,城市的光波淹没了它的银辉。我完全失去了方向。好在,找你不需要眼睛。虽然盛况不再,但是,七千多株桂树,亿万个枝桠,总有一些花在坚守,徐徐散发着清香。我只要遁着花香寻去就好。

  原来,遁香而去,远比看路标辨路牌简单得多。这世界太纷繁,我们的眼睛除了寻找方向,还要辨别是非,是非太多,又得不断擦亮慧眼,眼酸了,心也便累了。

  花香引领着我一路走去,几间古朴的小屋,透出隐隐的灯光,稍稍倾斜的上坡路边,有溪流的轻歌,清寂的山谷,秋虫在低吟浅唱,然后,就看到你。透过一张栅栏,透过月的微光,和不远处的灯光,便见神清气朗的四个字,“满垅桂雨”,跟我心目中的你一模一样,舒朗磊落,清逸俊雅。

  栅栏上了锁,我只能在离你丈余远的地方,端祥你。不远也不近,不明也不暗。恰到好处的距离,恰到好处的朦胧。真好。淡淡的花香一路相伴,像踮着脚尖的舞者,身前身后,都是她的裙裾水袖。风是花香轻轻浸染的微风,雨是花香疏疏织就的细雨,一丝丝的寒意,也沁润了花的冷香。冷冷的香是有穿透力的,感觉四肢百骸,都被冷香侵袭了,占领了。在满觉垅,栉香风沐桂雨,心有些眩晕,却又分外清醒通透,像深爱一个人,爱到智商为零,糊里糊涂,又爱到无私无畏,不惊不惧。

  满觉,在佛家,是圆满的觉悟,在我,是心灵的井然有序。马可·奥勒留在《沉思录》里说,宁静不过是心灵的井然有序。此刻,我突然明白,我寻你而来,只为寻找心灵的井然有序。

  【瓜叶菊】

  有一天突然想养花。很有些不合时宜,正天寒地冻着呢。或许,是春节将至,满大街浓浓的年味闹的吧。

  那几天,上班经过的路上,多了个临时售花点。卖花的是外地来的一对夫妻。一辆旧皮卡装满花木,在路旁摆三四盆开得正好的,周末和晚上,才会把所有花木都摆出来。路过几次,看他们的生意不咸不淡,夫妻俩袖着手靠在车旁,躲避刺骨的寒风。

  他们倒不担心摆在外头的几盆花被风伤着,那花也争气,依然艳艳地开着,玫红的,宝蓝的,粉紫的,看上去娇怯怯的,却耐寒。不禁问,老板,这什么花啊。夫妻俩对视一眼,迟疑了下,说,我们叫她满天星。我不信,我知道的满天星是开着细细碎碎白花的。这对夫妻恁不负责任,自己养了一群孩子,不知道孩子叫啥名也就算了,还胡乱给安个名。

  过了两天,下班时路过,他们仍在那,袖着手,也不招睐顾客。看那花,开得比前两日更有精神,便又问,这花到底叫啥名啊?夫妻俩还是支支唔唔,语焉不详。心里着实有些不高兴,可又无可奈何。也许正是因了这不知名,因了这寒冬腊月,仍开得兴味盎然,让我决定买下她。

  花养在薄得跟纸似的再生塑料花盆里,真像苦窑里的王宝钏。花盆得另买。大大小小的花盆累在一起,却不难挑,一眼就看中一个翠绿瓷盆。万物凋敝的冬天,翠绿总是特别惹人心动。老板从一个破麻袋里捧了把土到花盆里,再把花从再生塑料花盆里拔出来,栽到新盆里,花的根系极茂盛,老板又捧了几把土,把根都盖上,把土压实,说,回去浇点水。我问了些注意事项,比如,要几天浇一次水,要不要晒太阳,多久施一次花肥,松土什么的。一付要天长地久的样子。

  花捧回家,娘就笑了。我有些赧然。我懂娘的意思。不管开得多好多健康的花,一经我手,就像中了魔咒,只剩枯死的命运。即便是不言不语的植物,死在你眼前也不是开心的事吧,因此发誓再不养花,许多回。

  也像从前的许多回,暗暗不服气,这一回非得把这花养好了,爱她,呵护她,破破那魔咒。其实暗自盘算过的,天寒地冻都扛得过去的花,定是好养活的,待到春暖花开,不定开成什么样呢!

  花放在阳台上。阳台是封闭的,有日照,寒风却进不来。晴好的天气里,阳光满阳台都是,暖暖的,再有这粉紫的花伴着,简直就是春天了。花洒里装了水,有事没事就往花上洒点水,花叶上有些白毛毛,像袖珍版的南瓜叶,水珠在叶面上滚,在花瓣上滚,花叶更水润灵动了。

  春节那几天,一个人宅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看书,写字,累了烦了就去阳台上看花。有一天无聊极了,数起花瓣来,十三瓣,每一朵都十三瓣。细长的花瓣像穿着粉紫长裙的舞者挤挤挨挨地绕着花蕊围了一圈,奶白色的花蕊,鼓鼓的,一个个黄点点规整排列着。忽然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花。像一个朋友,相处了许久,亲密了,仍然不知她的身世,总是心里不踏实。拍了照片到网上百度,发到QQ群里问,众说纷纭,却没个准信儿。

  时间过得快,年很快就过完了,心也平静了下来,日子重又回到庸常中,春天也渐渐近了,立春,雨水,惊蛰,好日子就在眼前了,可花却开始谢了。先是一朵,花瓣枯干,变色,萎缩,腐烂,她甚至不肯凋落,就在枝头死去了。接着,就势不可挡了,所有的花,像约好了似的,一起枯干,变色,萎缩,腐烂。最后,连花叶都萎靡不振,病恹恹的,了无生趣。娘说,过季了,收拾了吧。有些花只开一季,像有些人只陪一程。注定的。

  春暖花开了,桃李争春,开得妖娆灿烂,油菜花也满山满谷。仍是忘不了那粉紫的花,那在寒冷的冬天里陪我的不知名的花。有一天,友在微信上发了三张不同颜色的花的图片,问,要哪个?一看,不就是那花吗,忙问,这花叫啥名?瓜叶菊呗!她说。

  瓜叶菊。

  原来她叫瓜叶菊啊。她的叶就是小号的南瓜叶,她的花,跟秋来时漫山遍野的野菊花何其相似。

  百度上说,她性喜冷寒,不耐高温和霜冻,喜阴,不能日光直射,喜干燥,不能浇太多水。花期1-4月,3、4月是她的盛花期。我还是爱得太用力了,怕她冷,怕她渴,我的'爱终是害了她。爱是生命中的盐,多了,会伤,伤及了性命。

  【水仙】

  我一直想养一盆水仙,在山寒水瘦、万物萧条的数九寒冬绽放。

  我家的屋子朝东,以白色为基调,夏日里,天还没亮透,千万支阳光的箭矢,穿过绿窗玻璃,照向白色墙面,反射入惺忪睡眼,梦都碎在阳光里。可在冬日,太阳像蹩脚马虎的射手,潦潦草草地放几箭,就匆匆转向他处。那几缕稀薄的阳光,实在兜不住多少温度,这个白色的屋子,便让人时时有如堕冰窖的错觉。

  我曾试图给屋子弄些暖色系的装饰,像窗帘、沙发套、床单被套,可我知道,那些暖色系的波长,一定会射伤我眼眸里的淡定安宁;我也曾试图养几盆花,山茶、大丽菊之类花色鲜艳花朵硕大的,可我还是轻轻放弃了,先不说俗丽奢华,会不会刺穿我的平淡明净,单是她们的凋谢,就够让人心惊肉跳。我不知,如果在夜半时分,她们不由分说地,以蹦崖的姿势,啪的一声,决然离枝,我会不会从梦中惊醒,像相知相伴多年的友好,刚还在一起谈笑风生,突然就撒手永诀,情何以堪。

  有一天,我突然遇见了水仙,在池塘边。池塘是人家屋后蓄水用的小池塘。主人也算风雅,种了几盏荷,半塘浮萍,只是那时,天寒地冻,荷已剩枯枝,萍了无踪迹。水仙亭亭而立,翠绿叶,蛾黄蕊,乳白瓣,清丽娇怯,真个“缍翠为裾,天然装束;将黄染额,不事铅华”。我眼睛挪不开了,心里升腾起一抹情绪,有暖意,有感伤,又有淡淡的怅惘,仿若一抹冬日的阳光,轻轻就戳穿了寒流的心事。

  主人说,是给女儿准备的。她的女儿,过了灯节,就要出嫁。海岛的习俗,女儿出嫁,得有一对水仙作为陪嫁。在海岛,女孩嫁妆里,绫罗绸缎可缺席,房子车子可不备,一对饱满浑圆的水仙球和一双床头灯,却是万万省不得。灯同丁,意为人丁兴旺,水仙,则意味着新娘冰清玉洁,凌霜傲雪。

  主人看我喜欢,要送我两棵,我怎能夺人所爱。这水仙,虽不同于“女儿红”,在女儿生下来时就酿好埋入地下,却也早在女儿豆蔻之年,就找来种下的,要防鸡鸭啄食,牛羊偷嘴,更要时常浇水施肥,精心侍弄多年,才有如今的模样。

  我出嫁时,也抱着两个硕大的水仙球。十六岁那年的七夕,哥哥用一只旧木桶,装了细滑如面的黑土,提到二楼阳台上,把从邻家千挑万选来的两株水仙,种上,再细细地撒上一层草木灰。这活,按习俗,该是父亲为女儿做的,但父亲早逝,哥哥便代劳了。岁月流逝,水仙几度开谢,雪白的须根从破损的桶底钻出来,蒜头也顶出土面,分裂成十数个,到我出嫁时起出来,蒜头碗口般大。可惜后来,生活让我焦头烂额,水仙放在一个青花瓷盆里,自开自谢,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青花瓷盆沦为猫碗,在一个多雨的黄昏,碎了。

  再一次邂逅,水仙似乎在我心里扎下了根,养一盆水仙在案前,看她凌波仙子般,临花照水,卓然而立于寒冬腊月,成了一种无法割舍的夙愿。

  水仙最美时,是养在瓷盆里。一注清水,几颗鹅卵石,水仙悄立于上,抽芽,伸叶,萌蕾,开花,一点点地美丽禅定起来。于是,瓷盘之于水仙,就像春风之于桃花,池塘之于夏荷,光照之于枫叶,是依托,也是救赎。在陶瓷市场里,于万千种中,眼光一遇,便要定了它。细白的瓷,盆边,几笔淡描,一枝水仙,简约清寂,仿佛一个女子,等在梨花树下,低眉、轻语、浅笑,等一场爱情的路过。这瓷盆,天生就是为水仙而设的吧。可惜,那时春天刚过,水仙的好日子已落幕,瓷盆只好闲在一侧。后来,我又离家两载,人生跌入谷底,生命的寒冬供不起一棵清寂的水仙,瓷盆覆上了厚厚的岁月尘埃。

  去年初冬,寒流刚蜻蜒点水般路过,自福建漳州寄来包裹,层层叠叠的包装里,是两颗造型独特的水仙蒜头,几枚淡黄的叶片,已从蒜头里破茧而出。瓷盆被找出来,洗去烟尘,注入清水,深情款款地拥抱了千里迢迢而来的水仙。

  我坐在朝东的以白色为基调的房子里,等待碧绿的叶,淡雅的花,在一双温暖深情的眸子里,簇拥成一道流着静谧清芬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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