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车散文
临近年关乘车真的很累。黎祥在路边车站等了几个小时了，每一个路过的中巴，都是站得满满的，车窗里面，那站着的人的身子弯到了坐着的人的头上了。你招手，那好点的师傅冲你摆摆手；那差点的就根本不理你，呼呼着跑了。等吧！等车真的无聊，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张报纸可看，没有一本书可翻。黎祥看看表，已是下午四点过了。
“嘟！”黎祥抖了一下，抬头一看，妈呀，终于有一辆车刹住了。“走不走？”售票小姐伸头问道。车里的人都挤到了门口，黎祥疑惑地问道：“还挤得下吗？”“挤得下。”没法，挤就挤吧，再挤不上车，就不能在天黑前赶回家了。
车门开了，售票员小姐先跳下车，然后转身对着车上喊道：“车上站着的人先下来，等那两个下车的下了再上车！”看来，车上挤得不能动了。黎祥最后上车，只能站在门口，车门没法关。售票小姐喊道：“往里挤一点！”“唉！还要上呀？要挤死两个才甘心呀！”里面有人不满地喊道。售票小姐不理睬，对黎祥说：“快点！使劲往里挤！”边说便伸手使劲拉黎祥。黎祥挤过了车门。“再使劲挤一点，关不了门！”售票员使劲挤后面的人，给黎祥一个空间。车门关上了，黎祥像弹簧似的又被挤到了车门边。这地方往往是座位紧张时售票员站的，要开关车门，乘客站不方便。现在黎祥只好站在这位置上了。
“来，你是长途，往后面挤点，等一下要开门，要卡着你。”黎祥听从售票员的，从车门堵着的人逢里用力往后挤。“哎哟！还挤什么呀！”有人吼起来。挤到了第一排座位处，挤不动了，就在这里吧。黎祥没法伸直腰杆，手也没法抓车棚两边的铁杆扶手，他弯着身子，爬在椅背顶上。车子一晃动，他就在椅背顶上摇摆，有时碰着了别人的头，有时滑到别人背上。黎祥所爬的椅子上是一个年轻妇女，最初几次弄得黎祥很不好意思，红着脸给别人道歉。好在都知道挤，能宽宏大量，才没有吵架。颠簸了几里路？不知道。黎祥身子下的妇女说：“大哥！你往后边挤一点，我要下车了。师傅！刹一脚！下车！”随着这妇女的喊声，车停住了。前面的人要下车，黎祥用力往后面挤，给这妇女一个起身的空间。妇女走了，黎祥顺势坐到了那位置上。
车一声长鸣，又慢慢起动了。坐着，身子随车自然左右摇摆，或随车上下抛落，真有趣，比爬在椅背顶上舒服多了。黎祥尽力往窗边收缩自己，好给站着的人更多点的空间。这坐着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担心身子滑倒，可以看窗外的风景，任凭站着的人去经受折磨。只等站着的人滑倒在自己身上，然后大度地说没关系。坐着占了便宜，还能显示自己的风度；那站着，既受了罪，还要道歉，真不公平。黎祥边看窗外边想，为自己这独到的感受笑了。
好景不长，没坐多久，又上来了几个人。黎祥看着上上下下的人，想：“什么时候才不挤呀！这过年乘车真累！”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黎祥座位边，怀里抱着婴儿，还要腾出手抓椅背顶。车子一发动，她便往后猛烈地摇了一下。幸好人多，不然就摔倒了。如果遇上颠簸之处，东摇西荡，上抛下落，那孩子不摔着也要挤着呀。如果孩子顶在了椅背坚硬处，那还了得？黎祥想着，看着。女青年一手紧紧地抱着孩子，一手努力地撑着椅背顶，那样子是又怕摔着，又怕挤着。这能坚持多久呀？遇上烂路她行吗？
黎祥想着便不自觉地伸出手去，他拉了拉这年轻女子的衣角，望着年轻女子说：“小妹！你坐下来吧，我来站！”年轻女子挤出脸来，惊喜地叫道：“黎老师？是你？”黎祥一听，竟然认识自己，可他想不起这女孩是谁。不管她的，既然认识自己那应该是学生了，顺口说道：“是你！我还没认出来呢。师傅！停一下！”车停了。“快！抱着孩子坐好！”年轻女子往后挤了一下，空出空间，黎祥赶紧起身，往旁边使劲挤了一下，年轻女子坐下了。
黎祥使劲抓着椅背顶的布，他不想再爬在椅背顶上，不想再让尴尬事情发生。这一来，他就晃得更厉害了，好在人多，晃到别人身上，摔不下去。年轻女子看着黎祥在车上晃动摇摆站不稳，过意不去地说：“黎老师！还是你坐吧！”说着要起身。“你坐好！看伤着孩子！你没抱孩子，我还不一定让你坐呢。就别讲礼了。”车子簸着，人晃着，师徒俩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话。年轻女子扬起脸来，这是一张很漂亮的.脸蛋，润泽，光亮，有点发红，这是一朵美丽的花呢。黎祥想着，就是想不起是哪一届的学生。既然是师生就得找话说，不说话又尴尬。
“你怎么坐这么挤的车呀？”“没法。娃儿营养不良，头发又少又黄。今天去妇幼保健站检查，出来就晚了。不挤这种车就没法回家了。”“你爱人呢？”“刚回来没两天，一个电话，又赶回部队了。”“当兵的？那真是身不由己。这让你辛苦了。”年轻女孩牵了牵婴儿身上的绒毯。黎祥赶紧对他右边靠窗的男子说：“哎！大哥！麻烦把窗子关一下，这里有个婴儿，怕感冒。”窗子关上了，没有冷风，暖和多了，年轻女孩抬头对黎祥笑了笑，又回头对窗边的男子感激地笑了笑。
手都软了，黎祥想换一只手，用左手抓椅背，就只能扭着头和年轻女子说话。没法，不换不行。刚一换手，车子突然猛烈地抖了起来，左手的力小，怎么扛得住这种力？黎祥突然扑向年轻女子，年轻女子赶紧往窗边闪身子，黎祥被摔在了椅子和年轻女子的背之间。车平稳了一些，黎祥慌忙立起身子，紧张地说：“对不起！没伤着孩子吧？”“没有！”年轻女子笑着说。“师傅！你稳当点呀！车上有婴儿呢！”黎祥对师傅喊道。“没法。请原谅！这路太烂了，坑洼多。有时让车不及，就会这样。”售票小姐歉意地说。“开慢一点不行呀！伤着孩子你们负责呀！”黎祥毫无顾忌地吼道。这一吼，车还真慢了一些，摇摆抖动就不那么厉害了。
好不容易到站了。黎祥挤下车，这车上太难受了。一阵风吹来，黎祥打了一个寒战，但空气新鲜多了。黎祥望望天空，灰蒙蒙的，这雾雾了一天，还没散尽。一看时间，下午五点过了，要快一点才能赶上回乡的班车。他快速动身，刚走两步，忽然想到那个自称学生的女子，马上又回到了车门边。“来！我帮你！”那女孩等车上的人下完了才抱着孩子起身。黎祥帮她提着包裹。“你带这么多东西！”“没法！孩子的尿布一类。”黎祥笑着说：“是呀！带孩子就是麻烦多。没有当姑娘时候自在了哟。”黎祥和学生边说边向回乡的车站走。
这学生是谁呢？黎祥又看了看这女孩：身高中等，不胖不瘦，丰满；染发，五官端正；确实是一个漂亮女孩。“你能赶回家吗？”“能呀。我们家离街上只有两三里路。”女孩愉快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但黎祥就是想不起是谁，又不好问，忘记了学生的姓名是多难堪的事呀，黎祥不想因为这点破坏了这愉快的气氛。“哎——黎老师！你肯定没想起我是谁？”女孩偏头看着黎祥，黎祥的脸红了一下，老实地点了点头。“我嘛？叫洪晨。洪秀全的洪，早晨的晨。”黎祥呵呵地笑起来：“你呀！我的死对头。一个不听话又嘴硬的小矮人。没想到几年不见，竟成了一个大美人了。想不到，想不到。你是二00三级的吧。”说着就上了车。
这车上稀松多了，黎祥挨学生坐下，帮学生抱着包裹。坐好后，女孩说：“是呀！我不交作业，还鼓动学生不交作业，气得你呀是在班上又摔书又拍桌子。每当这时我就在下面偷着笑。你怎么骂，怎么发火，我都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黎祥听着，终于完全回忆起来了。“我就想不明白，你那时为什么专和我作对？其他作业都交，就是不交我的？”“还不是你的一句话。”“哦！我哪一句话伤害你那么重？”“不是伤害了我。是让我觉得反感嘛。”“是哪句话？我一点想不起来了。”“你那时说，你乘车时常给人让座。”“这也引起你反感？”“是呀。当时我们几个都觉得，你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个社会，自私的那么多，还有几个人想学雷锋嘛？谁不想自己舒服？你不是自吹吗？你有那么高尚吗？鬼才相信。所以就专和你对着干了。”“这么简单呀？”女孩看了看黎祥，说：“你以为有多复杂呀？就这么简单。”
黎祥说：“也难怪！现在确实顾自己的人多了。每一年带初三的学生去考试，就是十来里路，你看那些家伙，一个一个抢座位，都害怕站。如果不教他们的话，连老师上车，都会没有座位。今天没人给你让座，惨的不是你，是你的孩子呢。你以后也学着让座吧。你可别看破‘洪晨’哟，而要让早晨的美丽弘扬光大嘛。”女孩羞涩地笑了。“老师，你还是那么爱猜解别人的名字，今天又被你逮着了。”说着拍拍醒了的孩子，“还有这家伙去弘扬呢。”
分手了，师徒二人都消失在了雾气越来越浓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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