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里杂文

时间:2022-02-26 11:09:44 好文 我要投稿

日暮里杂文

  傍晚时候,明晃晃的白昼仿佛一枚沉水的蛋,金银血肉被煮沸的夜色淹没,融在初生的黯蓝里,搅成灰紫的光,喑哑转凉,为明明灭灭热络馥郁的人间烟火做衬底。遮光窗帘与窗台间留半掌宽缝隙,冷光趁虚而入,迟缓倾泻,有水的质地,像是冬日凌晨吐出的一团淡蓝呵气,喂养蜷在桌面的阴影兽。

日暮里杂文

  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放下手中的书,灯也不点,痴痴凝视光影在瘦削空间内缠斗,直至晚风掩上眉眼。

  一日之中最钟情的两个时刻——黎明与日暮。过去时常在日暮四合时披着纤薄的夜衣醒来,周遭愈是暗沉愈是精神振振,晚来扑火,生寄死归,待到黎明热滚滚的红把夜幕烧成一只伏在地平线的熟蟹,远眺天际一顿饱腹,便倦倦盖着白日厚毯睡去。昼伏夜出的日子异常短暂,自己好像朝生暮死的一只蛾。

  夜里出门去。徒步穿行空阔马路,听车辆疾驰呼啸,刮起的风尘卷上霓虹,闪烁的城市格外落寞。夜里去看花。诸多植物有夜香习性,譬如夜来香、茉莉、丁香、泡桐,甚至女贞瑟缩细弱的花粒也能清醇诱人。白日里也不知是过分燥热还是过分喧嚣,花枝木讷,沉静如白泥雕像,凑近才嗅得到怯生生的香气;直至晚风沉醉,城市把人藏在钢铁楼林,葳蕤清香无法无天起来,饮醉般跌跌撞撞逃窜到远处,勾人衣角,带来恍如隔世的迷失感。

  记得某个深夜散步,怔怔在一棵繁茂泡桐树下蹲坐许久——花香从高处缓缓罩下,水淋淋的降落伞模样,囫囵套上身体,身体便被嗅觉牵引、霸占,皮肤化作海绵,每一寸都在贪食花香,吸饱了,沉甸甸地收缩成一只小巧繁复的巢,数只灰紫羽毛的飞鸟刺破皮肤,扑棱棱振翅拍碎昏黄路灯,落上枝头翻找耐人寻味的花蜜。

  摄于2018年6月。

  在洛杉矶格里芬天文台,观察城市由明转暗至璀璨。

  那是多年以前的陋习,如今丝毫不以为耻。拂拭往事尘埃,清楚得如同昨日空袭。曾以为自己活在错误的时区里,凭借错误的饮食起居生活,便总遇见错误的人,做错误的抉择。后来依照所有故事最平庸的结局,浪子回头,戒除趋光虫般昼夜颠倒的瘾,不贪寂暗阒静,研习在做梦时思考而思考时入梦,理智、乖顺地活在光天化日,与常人无异。

  其后年纪渐长,再难支撑一个个通透的夜晚,也不再学野猫夜行迟归。黎明与日暮,一对云树遥隔的难兄难弟,是我过去沉沦不已的旧爱,分道扬镳多年,再见风雨晦暝光景,总觉难以割舍,仿佛心头存了一把古损的钥匙,却不知该用以开启哪扇门。

  虽劝诫自己不再彻夜不眠,但仍旧喜欢昏沉的时刻。旧习惯是从身体里切除的一颗肿瘤,有骨血和刀刃的教训,在似曾相识的情境和天气里,光洁伤疤深处隐隐作痛。

  夕照前后,天地中有股绚丽熏灼的颓唐气质,被烘烤成垂丝海棠花团的云翳,或是线条在昏蒙光线内变得柔软的`灰蓝城市,意象只消瞬息便不复存在。在夜晚完全抵

  也许黄昏为万物笼罩的色调太接近于爱的体验,蒙昧而不失浓艳,灼热而不乏冷淡,我才如此迷恋。于是不得不擅自踏入傍晚的陷阱,不得不想起你。

  想起你的时候,心口被铁齿钳着,痛彻心扉地醒了,看见你身后被刺杀的白日轰然坠地,腥甜的血飞溅成海星贴在黯然的天空。你是日暮之子,白日葬礼的祭司,罪孽见证者。你身上有白日尸首散发出的醚气的息,脸孔阴沉,笑藏群星,诱使我一次又一次将明媚天光漂制成标本,攒一册能够抵达你的通行证件,妄图仍能与你游入夜的隘口,不顾一切顺着月光在路上逆行,在你锋利的肩胛骨把染了墨色的香花研磨成汁液,擦亮黑暗的獠牙,以舌试雪,无谓忧惧,并在第二日即将诞生的时候,站在城市高处,面相东方观看夜的盛大死亡。

  星火掉落掌心,枯黑的一小粒,我叫它值得。

  生与死与幻梦,都在暮色四合之时有迹可循。爱与惦念也一样。夜幕垂下手,抽出柴薪,煮沸的日光平息,遥遥无期的等待湮灭,热情的蒸汽消融,而记忆花花绿绿的光斑依旧停留在视野。

  晚风环抱额头,硕大的阴影兽起身去房间深处,我啜饮夜色,看将息的万物,都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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