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狗拜太阳”

关于“毛狗拜太阳”

关于“毛狗拜太阳”

  

  武汉市黄陂区第三中学 高深贵

  

   我写的《毛狗拜太阳》在青年作家征文大赛中获了大奖。

   奖金领到，家里人都很高兴，朋友们也很高兴。就一个星期天，大家聚到了一起喝酒庆贺。

   “总听说有毛狗拜太阳，我还没亲眼见过哩。”父亲小声地说。我大吃一惊：那个毛狗就在村对面山上玉皇殿旁的石头上，早晨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拜太阳的。我都经常看到，勤劳的父亲天天早早出早工，怎么没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呢？必定是当年沉重的生活压力，使他没有心情看这些事了。

   “毛狗拜太阳——我一直没听说，也一直没直接听到和看到呢。”小我三岁的弟弟现在是政府办公室主任。读小学时，他是常和我在一起的，我一直以为他是直接听过或见过毛狗拜太阳的事的，他竟然不知道，我不禁有些慌了，开始怀疑自己了。

   “我上学放学总是从玉皇殿南山脚下过，怎么总没看到毛狗拜太阳呢？”盛才哥声音里有些可惜，但这可惜里也佐证了，他也应该知道却实际上不知道毛狗拜太阳的事。他高中上我一届，应该有两年机会看到毛狗拜太阳的事实的。然而，从他的样子可以看出，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是下湾的，下湾在我们上湾南边一个山沟里，依山而建，湾北东西是一环形山围护着，在村里看不到北边的玉皇殿，听不到玉皇殿上的动静。可他两年早晨上学，有一段路上应是可以看到和听到毛狗拜太阳的。

   “我也没有看见”。下湾的二哥的两个孩子都在我这里读书，我关照很多，他很有些感激。我津津乐道的毛狗拜太阳，他竟然不知道，很有点对不我起似的摇摇头。

   “我上学放学总要从玉皇殿下刘大堰过。怎么也没见过呢？真可惜！你上学总是早些，我总走得迟些，我怕是错过了，这样有意思的事就在身边，而且长期发生的，却全都错过了。”华伟是个很有钻研精神的人，对新鲜事很感兴趣。跟我从小学三年级就同学，参加工作后，关系非常好。他琴棋书画都来得。华伟一脸可惜的样子，他倒是没有怀疑的意思。但我已经很有些怀疑我自己了，我是不是真的看见过毛狗拜太阳呢？

   这次我回老家认真地考察了一下，玉皇殿离刘大堰，离我的村都很有点远，拜太阳的情景我应看不那么清楚，我描写的是不是有想象的成分呢？或者，是不是真的有毛狗拜太阳的事呢？

   我在这里的同事、好友，研子的张方贺也来祝贺。他沉静地听着，眼中露出怀疑，很快露出理解的笑容来。“你的父亲、兄弟和同学、朋友上学放学都经过那里，甚至跟你生活在一起，照理都应该见过听到过，但他们都不知道，这说明，你写的恐怕很可能不是事实，你记误了吧？不过不是事实不要紧，文学作品嘛，可以夸张，联想，甚至幻想，没什么！你写得很精彩，象真的一样，这样的精彩古怪的情节，如果没亲身经历，纯粹靠联想，恐怕也难。”

   “又宣传封建迷信。哪来毛狗拜太阳？”教化学的雷道诚，现在是学校教导主任，他是从来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自诩是最信科学的，他的家在姚集镇旁的雷大湾，见多识广。

   “不一定！毛狗怕冷，太阳出来暖洋洋，这很可能使毛狗对太阳感激虔敬！”也在三中的青年李敢说，他是教物理的，很爱思考。

   “很可能，原始图腾，可能就是这样形成的。”三弟表示赞同，他的阅读面很广，自然科学、社会科学，都爱涉猎，也爱思考。

   “那到底有没有毛狗拜太阳呢？”本来对此事漠不关心的儿子见大家关注，争论，他也关注起来。

   是呀！到底有没有呢？

   妈妈是清楚的，那天早晨，我惊慌地跑回家，把毛狗拜太阳的情况跟正在煮饭的妈妈说了，并把妈妈拉出来看和听，妈妈微笑地摸着我的头说：“那是毛狗拜太阳，那个毛狗尾巴白了，快成精。”母亲停一停，又郑重地告诫：“别跟别人说这件事。”

   “为什么？”

   “毛狗成精了，你说的话他都听得见。冒犯了他，或提到他的名字，他就容易来纠缠你。”被毛狗精缠上，那就不是好事，就是神经病，活不长。这我从各种故事中早就知道。于是我也郑重地点头：“嗯。”

   可是于今，妈妈已离世十几年了，妈妈也不能证明我说的故事的真实性了。

   毛狗拜太阳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我记得是真的，但现在只有我亲眼见过亲耳听过，身边的人应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不知道这件事，这似乎证明了这件事的不真实性。

   毛狗已在鸡公山集体自杀了，这里的毛狗已经绝迹，毛狗拜太阳即使有，也只是历史事实了。

   政府在赵家山放养了一对毛狗，那是在公园培养的毛狗种子，可其中的一只已经被照山的老丁用火铳打死了，另一只也不见了踪迹。

   死无对证，我无言以对。

   但我清楚地记得在那个黄瓜花、丝瓜花灿烂开放的早晨，对面山上传来的“噢呜”声，和一扑一揖一伏的虔诚身影，那在阳光中顶着露水，在初升的太阳中闪亮的神圣的身影。

   你信不信？信不信由你。但这是真的。

  

  

   2004年8月10日于黄陂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