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玉米糊儿的那点儿事散文

时间:2021-09-10 13:02:23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我和玉米糊儿的那点儿事散文

  玉米糊儿是我儿时挥之不去的一段灰色记忆。

我和玉米糊儿的那点儿事散文

  出生在远离城市的大山深处,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自然条件,注定了山里人与大米的无缘,因为,只能从地势稍微平坦的地方开垦坡挂地,用来种植玉米,根本没有平地用来开垦成水田,加上也没有固定水源,所以,山里人一年四季的主食都是玉米糊儿(说来也怪,也种小麦的,面食却也是很少的吃,关键还是产量太低的缘故罢)。但凡如此,也不一定能够吃饱(因为那时的生产队实行按工计分,按分分粮,我家只有父母两个劳力,加上已经丧失劳动能力的爷爷奶奶和我及妹妹两个,人多粮少也是家中常态)。

  玉米糊儿做工简单,将玉米磨成糁状,只需等锅中的水烧开,舀一瓢玉米糁,边均匀地将玉米糁倒入水中,边用铲子不停地搅动,以便玉米糁充分地溶入水中,否则,玉米在磨碎的过程中,产生的玉米面就将在水里成团,形成夹心,不易熟透。待锅里再次鼎沸后,调成小火再煮5至8分钟,一锅玉米糊儿便可以食用了。正是因为简单易学,我便在5岁就学会了做玉米糊儿,那时候,父母天不亮就下地挣工分去了,爷爷奶奶帮衬着干些杂活,有时候到了做饭的时间,大人们还没回来,我便先把灶膛烧燃,往锅里注入水,在看到锅里开始大冒烟了,搬一板凳放在灶后,然后爬上去站在板凳上,一手拿铲子,一手端着盛玉米糁的瓢,等水开了,小心亦亦地学着大人的样子将玉米糁搅入水中。等到大人们进屋的时候,飘着香味的玉米糊已经熟透在锅里了。

  小的时候,尽管一年四季地吃,倒也不十分讨厌吃玉米糊儿,那时粮食少,有时候不够吃了,大人们就多加一瓢水,将饭做的很稀,或在饭中加入红薯、南瓜,往往还没有到下一顿饭好,肚子早已饥肠辘辘,咕咕直叫。

  开始讨厌吃玉米糊,儿则是在上学住宿以后。小学上到五年级,不得不打起背包到离家5公里之外的中心小学去上学,12岁的孩子每周只能在星期六中午回家,星期天下午到校,每天的饭菜就是酸菜配玉米糊儿,每个班以班为单位一个大木桶,每天派两人值日。下课前,先由值日生抬着木桶去食堂,厨房师傅将煮好的玉米糊盛入桶中,再由值日生从桶里分到每人碗中。因为学校学生有200多人,做饭的师傅却只有一个,学校便买回一口大锅,上面再围上半人高的木板。做饭时,厨房师傅站在灶沿上,双手持一铁锨,不停地在半人高的木桶中翻搅,以免锅中地玉米糊粘锅、成团。场景往往是:灶膛口窜出老高的火苗,木桶上面热汽翻滚,擦汗搅铲的人上半身全部被蒸汽笼罩,只能看见下半身在不停地扭动。

  即便如此,做出的玉米糊儿,十有八九都不熟,完全靠水把玉米糁泡软,实在难以下口。

  这还不是关键。冬天天太冷,等到把玉米糊儿从锅里舀到桶里,再从桶里盛到饭碗里的时候,很多时候已经是冷冰冰的一团,不吃吧,好饿。吃吧,吃完了身体感觉更冷。

  夏天倒是不冷。但是,由一个个学生分散交上去的玉米糁大多干度不够,放在一个仓中极易长虫,多的时候一碗玉米糊儿就能吃出七八条虫。

  后来到镇上读初中,并没有因到了镇上生活条件有所改善,依然是一天三顿玉米糊儿,冬天凉冰冰、夏天虫密密。

  在此期间,很多受不了一天三顿玉米糊招待的同学,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回家(农村已经实行了联产承包,在家里至少可以隔三差五吃上一两顿面食)。而我在反抗了一次后,又被英明的老爹用木棍撵回了校园。

  也正是在这无法忍受的一日三餐的玉米糊儿的煎熬中,我的身体一天天长高,许是营养不良,细长的瘦高个儿,经常被同学们喊作“麻杆儿”。玉米糊儿影响了我身体的发育,却没能禁锢我的大脑,翻越10多公里的大山,一步步从高山之巅走到集镇,再从集镇爬回高山之巅,就在这一周一次的周而复始地翻越中,在一次次端起饭碗无奈地面对玉米糊儿的日子里,我的思想一天天从混沌中清醒起来,开始学会了思考人生,也开始有了自己清晰而又纯朴的理想目标:一定要远离这没完没了的玉米糊儿,像城里人一样天天幸福地吃白面馍、大米饭。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怎么走出几代人都没有能够翻越的大山?在一次地思考、观察之后,确定了两条路:要么当兵到部队,只要能把两个口袋换成四个口袋,当上军官就不用回来了;要么考上中专(那时候周围没一个大学生,还不知道有大学这个词儿),就可以转成商品粮,吃上国家供应,也可以远离玉米糊儿。看看自己弱不禁风的瘦麻杆儿身材,当兵就很困难,提干的希望更是渺茫了。

  那剩下的就只有考学一条路了。

  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端起或冷冰冰、或漂着三五条虫子的玉米糊儿,想到只要拿到那红彤彤的`录取通知书,就能从此摆脱日日喝糊儿的生活,心中难受和痛楚就会顿时减轻很多。

  初三毕业,不仅中专没有考上,就连县高中也没能录取(那时上了中专就转商品粮,所以中专的录取分数比高中要高。山区中学教育条件相对较差,一届毕业生能够考上两三个中专、六七个高中已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得知结果的那一刻,五彩斑斓的梦碎了一地,原本蔚蓝清涟的天空竟也黑云压头,仿佛时刻都要塌下,令人窒息。

  伤心过后,我向学校提出了再喝一年玉米糊儿的申请(就是复读一年,那时的政策是允许的),对于我这样勤奋的学生,学校没理由不答应我的请求。

  于是,在额外多喝了一年的玉米糊儿之后,我终于如愿地离开了那个地方。

  尽管只是考上了县里一所普通的高中,却为我打开了通向世界的另外一个窗口。以后的日子也不轻松,却从此终于远离了玉米糊儿,因为高中食堂已经不再收玉米糁,全部改成了大米,依然是学生从家中带米到学校交到食堂,但家中不产米的,可以用粮票或直接交钱买饭票。

  在远离玉米糊儿的岁月,过程虽然艰辛,结局却是梦幻:国家的改革开放,让我们这些世代与玉米糊儿为伴儿的山里人,也能够一步步走出大山,直到走进繁华的都市,成为其中的一分子。

  工作后,分配在城里一个条件相当不错的中学当老师,班上的孩子大多家庭条件优越,不愁吃穿,但在对待学习的态度上,却是与我们山里的孩子有着天壤之别。痛心之余,不免想苦口婆心地给他们进行一些忆苦思甜的教育:讲我小时候只能一日三餐吃玉米糊儿的艰苦岁月,希望能够感动他们。结果却是,台上讲述的人一脸悲戚,痛心疾首,台下听讲的人却满脸木然,不明就里。后来,有一位家长主动找到我说:你给孩子讲这些东西没有用,他们现在天天白米白面,偶尔吃一顿玉米糊儿就像过年。

  我心愕然!

  不管城里人对玉米糊儿有着怎样的偏好,从上高中起,我是一顿玉米糊儿也没再沾过。工作后先是成家,接着是女儿出生,妻女两个对玉米糊儿也是有着特殊的嗜好,三天两头不吃一顿,就像缺少了什么东西。但她们从来都是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吃,妻子知道我对玉米糊儿有着天生的反感。

  现在,吃饱已经不再是全民的追求,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但问题是,过多地摄入营养和能量,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却是无处不在:吃着吃着体重一天天增加了,赘肉臃肿了原本苗条的身材;吃着吃着血压一天天升高了,头晕目眩不得不一把把往嘴里塞降压片;吃着吃着健康一天天出状况了,浑身难受往医院跑却查不出任何病因。

  也许是造化弄人。反过来再关注健康,关注养生的时候、很多“鸡汤”“养生良方”也都分明地写着:多吃粗粮,尤其是玉米糊儿最养生!

  掰着指头细算算,从初中毕业的那一天起,不吃玉米糊儿已经22年了!

  看着养生宝典上讲的关于玉米糊儿的这么多的好处,再想想自己小的时候,除了玉米糊儿,极少能汲取其它粮食的营养,却也能够从成千上万同辈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挤上大学这座独木桥,玉米糊儿在其中所发挥的作用却也竟然极其的重要!

  这样想想,对玉米糊儿的排斥陡然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

  妻子趁机打趣道:要不,给你煮一碗玉米糊儿尝尝?

  于是,在时隔20多年这后的那个朗朗的夜晚,妻子给我端上了一碗玉米糊儿,金黄的米糁儿经过小火长时间地熬煮,均匀地分布着,每一粒米糁都散发着浓浓的玉米特有的醇香,不干不稀,顺着碗沿轻啜一口,一种久违了的清香顺着口腔直滑肠胃,口感竟是如此滑润,香气竟是如此优雅。

  就如同两个原本十分要好的玩伴,因为一次偶然的误解而反目成仇,一别数十年后,在一个转身重又重逢,是那般惊喜、那般唏嘘、那般回味、那般珍藏。

  从那以后,玉米糊儿又重新回归我的生活。母亲年事已高,在父亲去世以后,也随了我一起生活,她老人家对玉米糊儿也是有着特殊偏爱,并且最多每隔一两天,就要吃上一次。

  现在想想,当初与玉米糊儿为伴的日子,确实苦不堪言。但是,也正是玉米糊儿地如影随行,陪伴我度过人生最为难熬的悲催岁月。如果没有玉米糊儿的不离不弃,也许,现在的日子又会是另外一种生存状态,自然也没有了现在的闲情逸志,在这里发着如此的感慨。

  玉米糊儿养育了我的青春,也陪伴并见证了我的成长。几十年来,作为喝着玉米糊儿长大的一代山里人,一个人在远离家乡的都市打拼,期间,也经历了许多的波折,历经了诸多苦难,遍尝了人间冷暖,品味了世态炎凉。但是,玉米糊儿带给我的启迪,却时常鼓舞着我既往向前,不管逆境,还是顺境。

  现在的生活,卑微却绝不苟且;日子,平淡却也不乏味;理想,模糊却并不遥远。

  正如玉米糊儿当初带给我的:你吃或者不吃,我都在那里,吃了难受,不吃难活。

  理想也如此:你争不争取,我都在那里,不争你永远平庸;争了,仍然平庸,但至少还有着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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