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是一个沉甸甸的字散文
一
今早我在课堂上发火了！
和这些娃娃相处近一年了，我很少这样。论年龄，论脾性，我足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检查作业时，发现一些娃娃纯粹是应付，一点没有用心，再加上近期他们的浮躁表现，我心头的火“噌”地窜到了头顶，冲破了情绪之门，在那几个臭小子傻丫头面前狠狠地烧了一把！
看着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蔫儿了，我又心疼又自责。今天是六一，明天要月考了，我既没送祝福，也没有给他们考前减压，还端了一头凉水劈头盖脸地浇下去，我好像有点过分了。
二
今天早到十几分钟，进校后顺着和校门对面的博雅楼南侧走，准备去操场转一转。
刚到博雅楼东，看到院里住的一个孤老太太和清洁工在楼前的岔道口默默对峙着，她们都瞅着学生手里的垃圾桶，老太太要从垃圾桶里捡东西，清洁工不许，她要学生把垃圾桶提到东南角的垃圾台上。不谙世事的高个子男生傻傻地呆呆地望着她俩不知所措。僵持了一会，清洁工以高八度的音调说：“同学，你把垃圾桶提到南边的垃圾台去！”看着清洁工的盛怒状，老太太没吱声，背起袋子转身顺着博雅楼南侧往操场方向走去了。
我从清洁工身边路过时，她还紧紧盯着老太太的背影，双手环在胸前，嘴巴紧抿着，眉头金锁着，看来怒气还没消。老太太呢？在我前头快步走着。
走着走着，她在博雅楼西停下来了，原来她截住了另一个倒垃圾的学生，放下了肩头的袋子，弯腰在垃圾桶里扒拉着。
面对那一桶垃圾，她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快速拣出几个塑料瓶和一堆废纸塞进袋子，之后她又拾起刚才翻腾时溢在地上的垃圾碎屑放回桶里，对学生道了声“谢谢”，背起袋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老太太是已故张老师的老伴，一生坎坷。据说张老师是她的第四个男人，张老师娶她时家里孩子不同意，他们没地方住，就找学校要了一间旧平房住着。他活着的时候，老太太生活还有个依靠，去年张老师生病去世了，她只能靠捡破烂为生。好在学校没有强迫她离开，她也就一直住在那里。
十几年里，常常看见她在校园到处捡垃圾的身影，也常遇见她为捡垃圾和清洁工吵闹的情景。
原来捡垃圾是赚零用钱，现在捡垃圾是赚取生活费。想起老太太的遭遇，我的心很是沉重
三
前几天朋友圈里一篇文章疯传，它的题目叫《卖米》。
第一次发现它，看到推文简介中“北大才女的倾情之作”字样，我没点开，以为就是一个噱头。几天之后看到它还在霸屏，带着好奇点开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个作者七九年出生，九七年上大学，后来得了白血病，零三年去世。她在这个世上只活了二十几年，而她经历了有些人几十年都没经历过的。
她父亲身体不好，母亲得过小儿麻痹，家里情况很糟。小学没学费，姑姑姑父资助，中学没学费，高中没学费，自己假期打工，加上好心人资助，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上大学时只从家里带了一千多块钱，其它都是自己勤工俭学得来的。
一路走来，她没有让帮助她的人失望，一直成绩优秀，最后以湖南文科第五株洲状元考入了北大法学系。到了大学，她课余写小说《大话红楼》，翻译资料，给电视台做策划。
《卖米》中写了她和母亲去镇上卖米的事情。一天，她们娘俩各挑了一担米去镇上卖，因为价钱原因，她们的米没有卖出去，她们又把米挑回家了。米没卖，也就没钱给父亲买药，所以她和妈妈决定第二天把米挑到离家十几里的另一个镇上去卖。
《卖米》虽是小说，却像余华的《活着》一样写出了生活的不易。
四
今年春天，渭北甚至北中国不少地方遭遇几十年不遇的黑霜，春季果子几乎绝收了。
清明那天回家上坟时路过村子的果园，高挂枝头的.果花半开半包，花儿一簇一簇的，有些蓓蕾初绽，有些还是骨朵紧包，那点点微红和抹抹新绿，经过自然大师的随意点化，简直就是一副绝美的画作。
这种画面我看了几十年，可就是看不够。看见它我仿佛看见了秋季果子满树的美景，仿佛看见了父老乡亲不再为孩子学费发愁的容颜，看见了乡亲生活终于宽裕后眉心的舒展……
我的梦还没醒，老天爷的玩笑就来了，而且势头有点大。
那些初春刚刚萌发的新生命哪个能经得起如此强暴摧残？一夜之间，枝枝芽芽都蔫了，花花朵朵也蔫了，且疮孔满身。没几天，蔫的芽芽变黄变黑变干，蔫的花朵变黄变黑变干，像落叶一样从枝头掉落，掉得人心里凉凉的。
这一霜，今年的收成打水漂了，投资没影了。最让人揪心的是孩子的学费从哪里来？我眼睛一闭，都能想象得到他们发愁的神情……
五
讲这几个故事，我只想告诉娃娃们：这就是曾经的或者正在发生的事情，而它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生活”。
出生不易，活更不易。我想，智慧的老祖宗造“活”字时给左边加了三点水，应该是想告诉后人什么的，而这些未经世事的孩子们却是茫然无知的。
那一节课我改变了上课内容，先给他们讲了这几个故事，然后布置了一篇作文，让他们谈谈自己对生活的认识。
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他们能听懂多少，能写到什么程度，我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他们的表情收敛了些，稚嫩脸庞上的嘻嘻哈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凝神思考，有些小女孩眼睛里亮晶晶的，下课后问我那位老奶奶的住处，她们要把教室的饮料瓶收集起来送给她，这令我很欣慰。
今天，我别无他求，只愿他们能珍惜生活的优待。
再过两年，他们中的一部分继续读书，也有一部分可能离开校园，开启自己的人生之旅，真正感悟生活的不易，真希望能他们像雏鹰一样飞过高山、飞过大河，飞到自己向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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