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到一个人的历史散文

时间:2021-10-05 16:08:31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具体到一个人的历史散文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所有的历史都应该是写在纸上的——英雄也罢,豪杰也可,都应当在纸上用文字的形式,留下了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事实上,确实也就是如此,历史可以看作是那些大人物们的另一种形式的传记。可是,当我们打开历史的画卷,却无法找到关于小人物的些许记忆。也许在几十年前或许更早的时间里,我们完全有可能在老家某个耄耋老者家的箱底,偶然地见到过一本泛黄但不失珍贵的手抄本,并从那个叫作族谱的本儿上翻到我们祖先卑微的名字。然而,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农耕时代的结束,人们的家族观念也随风而去,当一个个生命逝去的时候,世事沧桑,岁月流变,我们已然没有了关于他们的记忆,有人把这说成是一种进步,是进步吗?我不得而知。也有人说,这是人们对自己祖先的遗忘,是人的一种退化,是退化吗?我也不得而知。

具体到一个人的历史散文

  我的祖先的根原本不属于我现如今脚踏的土地,小的时候,曾听祖父多次说起,我们是从榆林一路逃荒到这儿的。在现在这个叫做康河的地方,我们已经居住了整整五代。对我来说,我记住的,除了祖父一代人,父亲一代人和我自己这一代人。那些更早的,比如我的曾祖,我的高祖,仅仅只是一个名字性的概念,其他的在我记忆中注定只会是一马平川,无法还原为立体的形象。我也曾想过与祖父多谈谈,试图努力翻阅一下那些只言片语,找找他们生活的那些痕迹,可是,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所能记起的,也只是一些星星点点的片断,曾祖父是个阴阳,也曾能断文识字,那种叫做族谱的东西确乎存在过,只是后来张姓一脉开枝散叶,渐渐地壮大,子孙后代流布于各方,族谱到底去了哪儿,是否依然还存在,却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我也只是从祖父和伯父的口中偶尔听到而已。

  小的时候,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作为大山的儿子,我会离开她,到外面去讨生活。在我所接受的`传统思想里面,我一直以为我会和我的父辈一样,在黄土地里刨挖着过活,以贫瘠的土地作为舞台来演绎我的一生,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最终如我的先人们一般葬于斯。后来,我上了学,读了不少的书,也有了要走出去的愿望,最终如我所愿,我离开了生活多年的老家,把自己的家定义在了一个与父辈们生活完全不同的地方,在那里,我听不见农村那亲切的牛哞,看不见轻盈的袅袅炊烟,当然也就没有了那些熟悉的面庞、悦耳的乡音。行走在街头,我依然能时不时地想起我那个曾经有过我美好童年的小山村。其实我知道,老家迟早会逐渐淡出我的视线,而我也会逐渐被老家所遗忘。每每想到这些,总感觉自己如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茫然而又无助地面对这个纷扰的世界,心里就会涌起一种莫名的伤感。

  幸运的是,我工作的单位,依旧在老家的小镇上,每年的三百六十五天,我有超过两百天的时间可以听到那些熟悉的乡音,看到那些朴实的脸庞。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我内心深处的关于老家的许多东西依旧鲜活着,就像我依旧活着一样。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有幸看到过别人家的族谱,于他们,那是一种莫大的荣耀。那个老人将它拿出来时,小心翼翼如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红绸布层层实裹,慢慢揭天,一个泛黄的本子,用工整的笔迹,记载着一个个曾经逝去的生命名讳,普通人只有短短的几行,记载着某人生于某年某月,逝于某年某月,曾娶某人为妻,生有几子几女,仅此而已,个别在家族史上曾经有过一些不凡经历且上升为令族人荣光的人也许会更幸运一些,在常例性的生卒实录之后,会加上几笔关于他的生平的记载。

  我知道,在很多的家族里面,对这寥寥几笔却是极端重视。在很多文学作品里面,那些家族内部的惩罚,点天灯、沉潭等虽然血腥,却无法让族人真正恐惧,真正让人从心底里刮起恐惧狂风的莫过于开除祖籍,死后不得葬入祖坟,每当这种惩罚实施的时候,总面临着无数的争斗,以前我不理解这一切,随着年龄渐长,开始接触历史的时候,我开始明白这一切。这种做法当真残忍,它是将一个人在世上存在的一切全部铲去,这种做法虽然不会伤及人的生命,但是影响却特别地深广,那些被惩罚者的子子孙孙都将要接受这种惩罚,无休无止,一时的惩罚将成为子子孙孙永远的耻辱,而且永远无法抹去。

  在很多农村,人们都忌讳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别人,尤其是异姓,在他们看来,一旦孩子过继给了别人,就是把自己的孩子从宗族上抹去,而且是永远地抹去。在我小时候,骂人时最恶毒的话,就是说谁的父亲是领养的孩子,这种骂人话比骂别人的母亲偷汉子还要恶毒,为这种事轻生的人也大有人在。有一次回老家,走到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深谙农村人事且的二爷告诉我,那个地方曾经居住过一个望族,由于各种原因,那一家人先后死去,只有那些已经破败但依然不失齐整的窑洞,依稀可以嗅出这儿曾经的辉煌。我不由生出一种感慨,像这样的人家,他们还有宗族存在吗?一旦一个家族走到这一步,活着的最后一人,面对着曾经存在的一切,他们会想些什么呢?这种情况下,那些曾经坚持的宗族观念,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我的家族算得上是流浪的家族,在老辈的口耳相传的记忆里面,我听不到多少辉煌的记忆,有的只是生活的苦楚。父亲曾经告诉过我,我的曾祖,在民国十三年中,从榆林的神木县一路逃荒而来。刚到这里的时候,当地土著对曾祖他们极为排斥,于是,曾祖不得不含羞忍耻,委曲求全以求得安身立命。每次听父亲讲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由生出几分钦佩,我的曾祖不是什么大人物,在历史的长河中,不会有关于他的记载,但是对我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假如当初没有曾祖他们的一路艰辛,自然不会有我们这一宗脉,“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没有他的忍辱负重,也就不会有我的祖父,当然也就没有了我的父亲,父亲也不可能遇到我的母亲,自然也就没有了我,更不会有这些文字。

  年少的时候,我对我的曾祖有过太多的埋怨,当时的我不明白,高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么个地方扎下根儿来,这里有什么好呢?——土地贫瘠,穷山恶水的,用一句现在很流行的话来说,这是一个鸟不生蛋、兔子不拉屎、鬼都不长毛的地方,局限了他们的一生也就罢了,还让我们这些子孙们从一开始就比别人差了好多。随着年岁见长,一次又一次的背井离乡,对于我的曾祖,我不再埋怨,我的敬佩感与日俱增,试想想,一个外地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无所有的自己,要取得别人的认可,并且落地生根,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而且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一个新落户的外地人,势必要夺去别人的土地,对于农民来说,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谁能容许别人夺走自己赖以生存的东西呢?在父辈的口中,我听不到关于曾祖软弱的记忆,但我相信,面对着恶劣的生存环境以及村民的集体排斥,曾祖的心里,也曾经动摇过,何况,当时的他也是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对于自己的家乡,他也有过太多的,太多的留恋。面对这样一位真正的男人,我又有什么可以埋怨的呢?

  去年给曾祖父上香的时候,跪在曾祖父的坟前,我突然有了一种想法,假如高祖(也就是曾祖父的父亲)活到现在,面对着这么一大帮自己的子孙们,一个个都抛弃了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自己的梦想,他又会作何感想呢?是生气,还是理解,我不得而知。

  我一直都认为,我是一个不孝的人,因为我离开了老家,离开了土地,也离开了生我养我的父母,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就明白,在这世上,我已经成了无根的浮萍,断线的风筝。现在的我,虽然一直在老家工作,但是我知道,叶落归根对我来说也许只是想想罢了。等到很多年后,我已经离去,那些居住在老家的后生晚辈们,面对着我这个几乎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先人,他们会说些什么呢?在他们记载的族谱上,又该给我写下怎样的一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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