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的散文

时间:2021-04-15 08:18:44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茅草屋的散文

  一

茅草屋的散文

  不是人人都看见过茅草屋,也不是人人都住过茅草屋的。和我同辈分的人,或者比我稍长一点的人,他们见过、也住过,但是他们看过和住过的时间都是不长的。

  其实,茅草屋不是茅草盖的,而是稻柴盖的,是稻谷收割到了仓库场地,用太阳晒干,脱粒好后剩下来的稻柴盖的。这稻柴隶属于茅草类的东西,盖在房顶上,这屋就唤作茅草屋了,所以,我们这里的人们管稻柴盖的屋,叫茅草屋。其实,这字是应该写成“毛草屋”的,真正的乡下人,很忌讳叫茅草屋的,因为这两个字,无论是上海的方言,还是普通话读法,发音基本上没有差别的,所以,只要是少了一个“茅”或者“毛”字,以示不同,大家心里就觉得顺了很多,因为这是活人与死人本质上的区别,不可以含糊的。

  叫茅草屋是不吉利的。

  那个时候,在乡下人眼睛里,人活着有一个屋,人死了也有一个屋。人死后入殓好后,要选择一块风水宝地,造一个坟地,坟的上面,就是不太考究的人家也要盖些许稻柴。这地方啊,时间长了,就慢慢地生出杂草来,长的最多的就是茅草,这茅草生命力特强大,长起来速度快,直往上面冒,这草还有个明显的特点,茎枝叶一律向上,绝不弯曲,叶片头儿是尖尖的,很硬,手碰上去,一刺一个洞,而且保证立马流血,人所以不到那个地方去的。要去的话,是自家人的忌日,或者清明去一去。去多了,也就麻木了,因此荷把锄头有时也忘记。草不除了,草就疯长,越长越密,越长越长,这棺材就在茅草之中了,也就真正的成了茅草屋、或者茅柴屋了。

  看来,真正的茅草屋,是不能叫茅草屋的。

  二

  让所有活着的人管自己住的那个地方叫作草屋的过程很漫长,也很曲折。

  人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一代一代的人生下来就有一代一代的说法与叫法。对毛屋也如此,清晰记得:村里住的人家也并非一律的草屋,我家西南方向的胡姓人家住的房屋屋顶上盖的就是瓦片,所以称作瓦房了,他们对我们住的草屋的称呼是不受限制的,而且因为住瓦房的地位显然高于住草屋的人家,所以一当有事需要走动时,他们嘴里的说法就是茅草屋的人家,有时狠毒一点的还要说茅柴屋人家。但是住草屋的人不计较的,谁叫我们的祖先盖不起瓦房的。

  别人家叫也就叫吧,最不可原谅的是自己人叫,比如,自己生养的孩子也叫自己住的那个地方也叫这名字,这种事就发生在我们家里。你知道的,这稻柴盖的房顶,一年必须重盖一次,否则就要漏雨的。什么时候重盖,七月份、或者十月份收割稻谷后,父亲在屋顶上,先把那些烂掉的稻柴扔下来,接着叫我们把新的稻柴扔上屋顶,我们的力气还没有大到这个地步,扔到空中的稻柴又回到自己的脚后跟了,相帮的左邻右舍都是大人,他们笑了笑,然后接过我们手中的稻柴,一扔一个中,捆捆会扔到父亲眼前的,有时会扔到父亲手中的,父亲不要我们扔了,其实最大的原因是:我们很怨气的,就说茅草屋不灵,瓦房人家一年四季不需要重盖的,我们自己家的茅草屋要盖两次,这茅草屋就是没有劲头。

  父亲不以为然,他对茅草屋是很有感情的。重盖房顶的日子一来,父亲就可以爬上房顶,一上房顶,父亲就可以吆五喝六,像一个大人,更像一个父亲,也像一个干部,二来一天时间盖好后,可以和相帮的人吃一顿晚饭,可以喝酒,这是收工酒,最穷的人家也要弄几个菜,也要摆好这个场面的。这是个面子问题,父亲很看重。父亲说,住瓦房的人家,场地上没有人,无人相帮,没有人缘,也是冷清的,不好。

  而真正让父亲感觉公平的是坟头边上发生的事情。有一次,我和父亲去看奶奶的坟头,磕头烧香,父亲忙乎了一阵子,把茅草除净了,完后,他靠着锄头柄儿,指着不远处,对我说,死人棺材上盖的瓦片,样子是蛮好看,这茅草也长得实在太长了,高过人头顶了,不得了,说完,很狡黠地笑笑,那意思,我现在是明白的。

  瓦片盖的棺材好不好,棺材里的人是没有感觉的,棺材外的人有感觉,而棺材外的人当然是指有钱人家。这稻柴盖的棺材好不好,棺材里的人也是不知道,棺材外的人心里很清楚。我想:什么都不要比的,最起码,我的父亲一年要上几次坟头是逃脱不掉的,父亲捡好的说,自然是想掩饰自己的窘处,骨子里还是想那瓦片的。

  那天回来的路上,父亲拾到了一个瓦片,他偷偷的将瓦片藏在篮子里,也在那个晚上:我听到了父亲对母亲说的话:我们家房子最好也要翻一下屋面。

  三

  这草屋一下子是翻不起的,因为什么,因为钱少,还不对,那个时候,我们住在草屋里感觉很温馨,不想有什么的屋来替代。

  住在草屋里,首先感觉是暖字。嗨,还真的不可小看这一根根细细的,长长的稻柴,捆在一起,或者叠在一起,密封的程度不得了,雨水可以一滴也漏不进,这是一个优点。乡下人都说:这天哪,冷的是风,这人哪,穷的是铜。这铜就是铜钱,就是钱。可是。到了大冷天,代表冷的风,嗖嗖吹一夜,再大的风,就是吹不进屋里的,但是,瓦片就不行,风可以从瓦楞里一点一点地钻过去,可以吹进屋里,那个屋里就会有些许的冷风,人就自然感觉又点冷了。

  当然,到了现在,假如手里没有铜的话,人也会感觉冷的,只不过是另一种的冷法。

  当年的父亲是没有被风冷了的感觉,一夜暖融融是不可能一早晨就一下子冷去的。冬天里,再冷的天,他总是第一个起床,然后,手拿锄头,到河边去,去用锄头去撬开一个冰的洞,然后开始淘米,开始洗菜,再回来,跑到灶头边上,用一把稻柴引火,开始烧饭烧菜。稻柴是引火的最好柴禾,一点就着,稻柴旺了,就可以添一些粗硬的柴丕,如小树根之类的。

  旺旺的火苗早晨是不息的,可以烧暖整个的灶间,也是草屋封闭的的讲究,这灶头,除了烟从烟囱了跑出去意外,这暖气就是久聚不散,暖气散发整个的灶间,人在灶间里,脚趾头不痛,手背手心不用来回地搓的,吃饭吃菜,热气腾腾,人走来走去,好像没有冬天的样子,灶间就是一个屋暖人暖新野暖的小世界。

  及至今天,我回老家,中午时分,仍旧喜欢进灶间,更喜欢蹲灶膛边生、烧火,就是因为那里灶膛边特别的暖。当年是整个灶间里都是暖的,现在暖的就是灶膛边上了,为什么,因为这屋顶上盖的不是稻柴这东西了。每次回家,父亲总会让我去灶膛边上去的,灶膛边上放了不少用来引火的东西,如破的报纸等,细心的父亲不忘的是还灶膛边上放了一捆捆的很粗很结实的稻柴,这些都在告诉我:稻柴依旧是用来引火的最好东西,这个作用没有变,也不会变的。

  我引火的速度到现在为止,还是很快的。

  四

  天是越发冷了,记得是“四九”的最后一天,差不多要到过年了的时辰了。冬天的半夜,冷冷的,温度在零下六度左右了,母亲对我说:今晚,你人不乱动,被褥不乱掀,保证冻不着的。母亲说完,帮我按了按被角,走了。当夜,我是听了母亲的话,半夜里没有翻过身。

  半夜里,还是被呼喊声惊醒了。

  东场角的东高家着火了,外面人声鼎沸,夹杂着人的呼喊声,还有噼里啪啦的杂碎声响,人跑步跌撞的声音。母亲耳尖,第一个听到,一骨碌人从床上坐起,狠狠地推了我的酣然父亲一大把。

  “快,有人家火着了。”

  父亲还来不及揉眼,跳将起来:“啥人家?”

  不需要清楚是什么人家的,因为任何人家的火着都是需要帮忙的,我们这里管这种行为叫救火。

  救火速度要快,人要多,人多了还不能乱,救火时,希望河流就在宅前,或者宅后,而且河里的水要满,而且河与房子的距离要近,要最短时间内,把水舀到田桶里,而且传递的速度要快,水泼下去的时候,要用力,火点要准,要一桶接着一桶。

  我们那时的救火是全村出动的,没有一个人假装听不见呼喊声的,没有一个人会蜷缩在家里的,也没有一个人会躲在被窝里的。到那个时候,到那个地点,递上几桶水,叫上几声话,都是很值得显摆、很光荣的事,也是很容易传扬的事,这是这场救火的活动要成为所有参加救火人的谈资的,要天天表扬或者批评的,要到村里下次再有人家着火的时候,因为那时,村里救火又有了新的故事了。

  那个晚上,我也去了,我是救不来火的,我是来看救火的,看我的父母亲如何救火,看所有村里人如何救火,看火中大人们奔跑的样子,看人家着火后的房子烧成什么样子。

  房屋没有被烧干净,但是房顶已经光秃秃了,大家于是就想到,这稻柴确实容易着火,一点随便什么的火星点子,也能把稻柴烧着了,一把稻柴一旦烧着了,所有的稻柴马上会形成火势,这火势旺的速度快得惊人,旺的火苗要串起几尺高了。

  面对烧剩的房子架子,大家沉默了。接下去,大家要救济这家人家,要帮他们再造房子,这个时候,每一家人家都要依照自己的能耐,给点什么的东西,实在给不出的,造房期间,来相帮干活的时间长一点,算是补偿某一种的欠缺,大家在不愠不恼中完成着这一任务。

  但是,大家开始对草屋有点小意见了,也有点怕了,后来看见:每一家人家的灶头上,都写着“火烛小心”的字样。其实小心是一码事,着火又是另一码的事,因为,有的着火的缘由,也确实不是灶头里的火星沫子引起的。比如,场地上随便丢的烟蒂,也可能是烟囱里随风而飘的烟尘等,都是有可能引发火着的。

  大家在一起议论着,在这支议论的队伍里,我的母亲是一个活泼的人。

  五

  母亲首先是个苦命的女人。

  母亲在现在的家乡生下来的,生下来差不多一岁的时候,被人家抱走了,抱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了,这个地方叫南汇,去做了一家人家的女儿,这时的母亲也算好命的,因为这家人家没有把母亲当童养媳使用,但是母亲是长女,而且是比较富足的人家,田地比较多,什么都可以不做的,这田地明摆着要有人耕种,母亲是一个很好的帮手。富足的人家生了三个男孩,两个女孩,男孩女孩都读书去了,母亲还在家里,还在田里。当母亲二十岁的时候,她出嫁了,嫁到了原先生养她的土地,又到奉贤来了,母亲回来后又与生养她的母亲在一起了,可是,此时的母亲的母亲,差不多生养了十多个孩子,其中十一个孩子是都活奔乱跳的。至此,我的母亲的姐哥和弟妹差不多有二十个了,在这支儿女的队伍里,母亲是做姐姐的身份多,做妹妹的身份少呀;而最让母亲牵肠挂肚的是:母亲有了两个母亲,有了两个父亲,还不包括要母亲也唤作母亲父亲的的公公与婆婆;而我小小年纪,就因此也有了两个外婆,两个外公。两个在南汇,两个在奉贤。

  颠簸不已的母亲,有了家,有了丈夫,后来就有了孩子,有了我,有了我的三个妹妹。

  我们家人丁还算兴旺的,我记得,母亲还是计划生育的咧,对于新生事物,母亲犹豫了一下,这一犹豫,第三个妹妹就诞生了,我们兄妹四个,加上我的爷爷,那时我的奶奶已经亡故了,一共七口人,却是三代人的生活,比如吃咸菜,爷爷喜欢切的最细的,而且要放点菜油,放在饭窝里蒸熟后的吃法;父母亲呢?喜欢生吃的,将咸菜洗好,切成一方块,就可以吃了;我们姊妹四个呢?喜欢吃菜刀捣碎的咸菜,放在鱼里烧熟,那个烧法的咸菜,我们以为既有鱼又有咸菜的味道。

  叫母亲如何办?母亲总是苦自己。

  她必须先照顾好爷爷的口味,爷爷已经没有牙齿了,无牙的老人就是无牙的孩子,母亲隔三差五做着爷爷要吃的咸菜,留下来的时间烧我们要吃的咸菜了,好在那个时段,父亲很忙,捉鱼的机会不多,我们也就没有充分的理由要求母亲,因为鱼没有,猪肉是烧不出鱼味道的,我们明白了个中道理,也就不吵着,不要着了。

  让母亲心里真正喊苦的是睡觉。

  这么多的人,被褥子要多少,那个时候是真正的穷,但也没有穷到被褥子没有,这东西是有的,打被褥子的棉花是集体的,是集体的就要等年底分红或者分杂物的时候,那个时候,冬天差不多过了一半了,也说不准一定会分得棉花,所以我们床上的被褥子,盖在身上的是不缺的,只是厚薄而已,做垫子的被褥子是一条也不多余的。

  有一次,太阳出来,暖流遍身,母亲要我晒被褥子,我先晒姊妹的,再晒母亲的,当掀起母亲床上的垫被时,我哭了,母亲的最下面一层床垫是稻柴,我的双眼,从床的东面看起是稻柴,从床的西面看起也是稻柴。稻柴是用来盖房子的,是用来烧饭的,不是用来作床垫的,可是,我在恍惚中将这些稻柴搬到了场外,用手抖抖灰尘,整齐的放在阳光下,让阳光的暖意穿过每一根的稻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执拗过母亲的'话语,直到现在,只要母亲的眼泪上来,我就服软,只要是母亲的话语,错了也听,对了也听,在我眼里,母亲永远是没有错的可能。

  想到稻柴,就想到母亲,1980年,我参加浦东运河的开掘,我睡的被褥下面也铺着稻柴,不过,那个时候,主要不是用来取暖,而是怕弄脏被褥,也有点怕被褥被地皮阴湿,用稻柴来隔地的。河开好了,我们就明白了:原来被褥是个人的,稻柴却是集体的。河开好后,不带回家的是稻草,带回家的是被褥。

  与私心无关,与温暖有关,所以队里的队长不反对我们这样做。

  六

  稻柴不带回还真是对的。

  村里的仓库场上,堆满了稻草,到后来,社会上的小偷也来到了我们村上,我们这里的人家养的鸡也会在一个黑暗如漆的夜晚,被偷掉一二只的,小偷对下手的那个东西的价值判断比平常人要精明、要准确,所以一年过去,一年又来了,就是没有听见或者看见,有人来偷稻柴,说明稻柴是越来越不派用场了,没有用的稻柴,堆在仓库场上,一声不响地等待着人们来个什么的动作。

  不用的东西往往是不需要用了,更多的原因是原先的用场被什么东西取代了。

  两件事是可以说明问题了。

  我还想提到死人睡觉的棺材,六十年代初,我们这里的县城有了个火葬场,死的人,往那里一送,不管是什么人,一个多小时候出来,就是一堆灰。还真的无法理解,用作烧人的火还不是柴禾,当然也没有稻柴。烧出来的那堆灰,被叫做骨灰,挺文明的,说是一堆,其实是分量很轻的一堆黑炭。装这堆黑炭是一个木头做成的匣子,叫作骨灰盒。送火葬场去的是一个死人,从火葬场接回来的是一只盒子。这盒子是放在家里的,过段年月后,按照习俗,按照每家人家的能力,去放一个地方的,我们的乡下居多是埋在指定的村里同一的墓地的。这个过程完结需要三四天时间,期间用来磕头垫脚用的是很少量的稻柴,还有的是烧死人衣服时起引火作用的几捆稻柴外,其他的地方,确实不需要稻柴来帮忙了。这稻柴不多才叫怪了。

  还有一件事是仍旧要说到草屋的。我们的父亲这代人,中间是翻了一二次房屋的,第一次翻房的时候,屋顶盖的还是稻柴,第二次不是了,第二次翻房的日子,他们的儿女要谈婚论嫁了,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于1980年大学毕业,工作两年后结婚,父母亲是在我上大学的1976年就翻造了房子,这次翻造,什么都变样了。砖头是灰色的八五砖,正梁是水泥预制板,椽子是柳条木的,房板是芦苇垫子的,而且垫上还刮了一层石灰,最值得说的是盖房顶的材料,不是稻柴了,而是瓦片了,与当年胡姓人家的瓦片颜色是一样的,样式也是一样,大小可能有些差异。我们那天也放了爆竹,是庆祝我们造得起房子,还是庆祝我们的房子盖地起瓦片,还是庆祝我们的房子终于告别了稻柴,不得知。我的想法简单,庆祝是一种态度,至于内容,父母亲原先的想法也不一样,我就不要掺和了,庆祝了就好,大家都说:放高升了,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张头出颈,一起看高升能高到什么程度。

  高到什么程度,还不是高升应该高到的程度,不会超过飞机的,有人高呼“真高”的时候,高升就落到地上了,其实高升串上去是偶然的,但是串上去后,跌下来是必然的

  高升火星烧着了稻柴堆,没有人想去用水泼灭,还说,这火真旺。

  人真是个动物,不然人就不会这样的怪异,行为也就不会这样的怪诞。

  父母亲这双迎送稻柴的手,突然间变成迎送瓦片的手,这可以吗?可以,因为双手是父母亲伸出来的,但是这东西什么样却是时代决定的。

  七

  我们家从此住上了瓦房,从此也和胡姓人家一样,不用一年要翻两次的房顶。我们同时给爷爷的茅屋也按上了瓦片,爷爷并没有父母亲的孝顺而喜笑颜开,相反,在我们面前,经常念叨草屋的好,说什么冬天外面刮大风,蹲在茅屋里听不见,觉睡起来平稳,现在的瓦房,一刮风,风声大,而且嗖嗖声像响在人的头顶,烦人的。父母亲是不管爷爷意见的,他们也难做人,顺从爷爷的意见,爷爷开心了,可是,父母亲要不开心的,要被人说成没有良心的,自己住瓦房,让自己的大人住草屋,这是儿子媳妇做的事嘛?

  这就是两代人的想法,根深蒂固,谁也改变不了谁。

  我的爷爷是1992年10月3日病故的,是过了国庆后的第三天了。我所记得的是:那一年暑期,爷爷开始喝不下酒了,人说喜欢喝酒的人突然喝不了酒,身体一定有大碍。果不其然,爷爷生病了,酒是喝不下了,现在饭也吃不下了,整个的暑期,我没有事情可以做,是最空的一个人了,正好领着爷爷,先是镇医院,镇医院治不了,又去了县医院。那个时候,爷爷走路都没有力气了,去县医院,爷爷是由我和我的妹夫驮上两楼病房的,爷爷在医院里诊治了一个月左右,病根是胃癌,我们央求医生给爷爷来几支白蛋白,医生说,84岁了,也可以了,这个病靠白蛋白是不行的,人跟油灯一样,灯芯将尽就算了。我们把爷爷领回家去,他要吃什么就买什么。

  爷爷真的喜欢吃东西了,有一次,他对我说给他想吃鸽子。我告诉了母亲,母亲嘱告我。我立即汽车去了县城的自由市场,买了只鸽子,毛脱去洗干净,按照爷爷的吩咐,没有用煤球炉,而是放在灶头的铁锅了烧,爷爷叮嘱用稻柴烧,要文火,其实就是炖的烧法。

  半天烧酒的鸽子汤,这个香味啊,记忆犹新。

  端出来,母亲告诉我,喂给爷爷吃,可是真的递到爷爷嘴边的时候,爷爷狠狠的收了一口气,很夸张的伸出头来,大闻了一口香,喝了一口汤汁,手轻轻一推,摇摇头,鸽子的肉一块也没有吃,这样的事情我们在一个多月了重复了好多次、好多次。

  母亲说:你爷爷最喜欢吃咸菜,要不我们炖一碗?

  我对母亲仍旧不忘爷爷饭食喜好的话语感动不已。

  我们一家人都知道要抓紧现在这段辰光。隔日的傍晚,我们把咸菜剁成细末,加了菜油,真的炖了一大碗咸菜,当我们把咸菜放到爷爷的面前时,爷爷一脸笑容,好吃,好吃。还没有吃了,爷爷就说。母亲轻手轻脚,给爷爷舀了一小勺,送到他嘴边,爷爷吃了几丝,但嘴巴却上下咂个不停,我感觉爷爷不是在吃,而是在品,在回味。对于咸菜,爷爷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我们的周知和行为,这是一种捍卫个人喜好的尊严,爷爷的态度到生命的最后也是明朗至极。

  回家一个多月,他走了,走得很清爽和整洁,走得很仁慈和祥和,对于服侍他身边的人,母亲说,爷爷微笑了一下,算是感谢,而后头一别,闭眼了。

  当晚,我们把爷爷的床拆了,放在场地西南角。床的周围,我们放了很多很多的稻柴,烧了,爷爷的大人都先他而去了,那个床必须与爷爷一道回去,否则,另一个世界,爷爷没有地方睡觉的。

  八

  我们这一家人,爷爷是住草屋时间最长的一个人。

  爷爷去了,那个原先让村里先人放置棺材的地方,多年前就没有了,爷爷当然是火化的,他没有住上棺材,也没有住上茅草屋,这是他一生没有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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