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草木情散文

时间：2021-06-18 12:55:17 散文随笔我要投稿

人间草木情散文

　　旧居的院里有许多草木，园圃虽小，却植着桃树、杏树，林枣、石榴、柿子、竹子、桂花、银杏等十来种树木，还有忍冬、迎春、枯枝梅、醡浆草、月季、芍药、仙人掌、死不了等花草前来安家落户。

人间草木情散文

　　大约是天性懒惰，做事缺乏恒心的缘故，我经常兴冲冲的栽种，却又以“太忙”为借口疏于打理。院子太小，草木太多，水肥匮乏，缺乏阳光雨露，再加上我这个不负责任年纪不大忘性不小的主人，那些花木只好生死由命，枯荣在天。

　　那年，同事从家乡带来丰腴洁白的百合茎，她送我几个，告诉我：“一瓣栽下去，秋天就能发出四瓣。”她的话让我眼前闪动着收获一堆白胖肥硕的百合茎的美好幻象。栽下去一段时间后，百合们也长出细瘦的叶子，收获季节，挖出球茎，果然一瓣发成四瓣，可是四瓣还不及当初栽下去的那瓣大。恶劣的环境里，大多数花木都和百合一样退化了：伶仃的杏树只能可怜巴巴的开出十来朵孱弱的花；桃花倒是年年盛开，只可惜挂果只有樱桃那么大就全部脱落了；迎春弱不胜花，每年春节后稀疏的柔条上开出零星的黄花；竹子丧失了气节，扶风病柳般伏在墙头……至于热烈绚丽的半枝莲、素净淡雅的韭叶兰、光艳照人的矮蔷薇等则次第退出了院落自动失踪。

　　但是有些花草依然蓬勃生长：枯枝梅倾斜着身体，竭力的向阳光的方向展开臂膀，长卵型的大叶片敞开身心悦纳着每一寸阳光；月季长成了树，年年夏秋都有新抽的枝条窜出翻滚的叶浪，托举出粉光脂艳的大花；即使在最干旱炎热的季节，贴着地面的“死不了”也还是精神抖擞的举着一支支细碎的小花；仙人掌肥硕的绿手相互牵着，散漫的躺在灼热的阳光下，每个花季都轰轰烈烈的开出几百朵硕大的花，秋冬季节数百个仙人掌果一起转红，吸引了无数惊艳的目光；芍药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娇贵，炎热的夏季经常枯死，但来年春天又萌发新芽，摇曳着朵朵圣女般纯白的花；因为我经常忘记浇水，枸杞每年夏天都要花开花谢叶生叶落的反复折腾数次，最终还是结出了一串串亮晶晶的“珊瑚珠”；爬山虎的小手牢牢抓住墙壁奋力向上攀爬......

　　很多人误认为植物亲和友善消极被动，其实很多植物都是积极开拓勇于进取自强不息的勇士，忍冬就是其中之一。它从花圃一角出发，顺着楼梯栏杆一路攀爬到二楼的露台，细长柔韧的茎紧紧的勒住所过之处的一切可以攀爬的物体：紧紧的缠着冰冷的钢筋扶栏；深深的勒进女贞和柿子树的枝条……好不容易解开她们的手臂，树干上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创口。在二楼的空中花园里，它恣意牵藤挂蔓，匍匐向前，每一根柔条都用低到尘埃里的姿态，寻找可以让自己扎根的泥土。它蜿蜒爬过空心砖，就在空心砖里的那层浮土中扎根；偶尔路过台阶，耷拉的柔条就在聚集在那里的一小撮灰土和枯叶里扎根……几乎想把自己遇见的每一寸泥土都变成自己的领地，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气势让人不由心生惶恐。为了给其它花木留点生存空间，每年冬天我都砍去它所有的藤蔓，只留下一根光秃秃的主茎，然而到了第二年，新生的藤蔓又卷土重来，同样的情形依然重现。也许在忍冬的意识里，生命应该有韧性，柔弱的生命不配在世间生存，所以才会那么全力以赴积极进取，力求让自己发展到极致。

　　和忍冬相比，柿树就是与世无争的`世外高人，对每个邻居都礼让三先：你挤我，我往外梛挪，给你腾出一点空间就是；你要阳光雨露，我把枝条移转到它处，不遮挡阳光就是……温和宽容如谦谦君子，不是胆小怕事，息事宁人，而是不屑争执。也许在它的眼中，世界浩瀚无垠，生命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生长的环境。它的两大主枝，一支伸到遮雨棚上方的空阔地带，在那里逍遥自在的享受生活，并安逸的窝在雨棚上精心养育了一窠一窠圆滚滚胖墩墩的痴儿娇女；另一支则旁逸斜出越过高高的院墙，独享光风霁月不算，还招摇地点亮了许多小红灯笼。我只好苦练飞檐走壁的功夫，隔三差五携刀佩剪爬上高墙，将出墙的红柿子们逐个捉回来。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植物，小小的院子里才有了绿荫匝地，草木葱茏的盛况。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应该怜悯那些弱势花草，或者和大多数爱花人一样经常剪刈强势花木，毕竟我们文化传统里，善良主要是指对弱者的悲悯，甚至锄强扶弱也被视为正义之举，可我发现自己压根不想锄强，也不想扶弱，更不想人为制造欣欣向荣歌舞升平的“逆成长”状态，因为我是如此欣赏喜爱那些在恶劣的环境里也能蓬勃生长的植物，我相机的镜头经常在它们身上聚焦，记录它们最生机盎然绚烂华美的时刻。

　　老子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世人常常将“善”解读为善良，其实“善”应该理解为“善于”，“善人”就是指善于思考，善于做事、善于运用规律、始终自强不息的人。自助者天助，天从来都偏爱这些积极进取的生命，是大批“积极向善”的人拉动社会发展的，世界也因为有这样的生命才会变得生机勃勃，充满惊喜。而那些听天由命随波逐流的生命由于缺乏积极进取的内动力，所以就呈现暮气横秋的迹象，被淘汰只是迟早而已。

　　人真应该低下高昂的头颅，俯下身躯向这些寻常的草木看齐，学习忍冬落地生根积极寻求壮大，学习柿树超然物外谋求发展，学习“死不了”虽然卑微渺小却绝不顾影自怜，学习枸杞虽九死一生却不改初衷，学习仙人掌身处劣境依然热情奔放……人无论以何种方式存在，只要积极进取，就是社会所需要的。我们敬重讴歌他们，我们见贤思齐，也算作“积极向善”之念吧！

　　木莲之死

　　就在这个并不算寒冷的冬季，那株木莲却出人意料的枯萎了。

　　风过树梢，枯叶唰唰作响，声音干硬粗糙如砂纸，细细听来总觉得是痛苦无奈的呻吟。也许是对这个结局心有不甘，它才竭力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干透的叶片不肯落下，直挺挺地僵立在枝头。纵然有万般不甘，千般感怀，又能如何？生死就是生死，干脆决断，任凭谁也无法逆转。

　　在刚刚过去的夏天，我多次见过它。那天黄昏，它悠然独立在蒙蒙细雨里，水光流溢的枝叶闪烁着生命才具有的灵光，美丽湿润的绿手端庄地合在胸前，掌心里捧着洁净异常暗香四溢的“莲花”，浸润了花香的雨雾宁静温馨。不过随意一瞥，清丽端凝的姿态让看它的人心有所动。

　　好端端的一棵树，怎么突然变成了这般摸样？

　　苗圃来的人围着树转了一圈说：“死了，拔掉吧！”“等等吧！说不定树根还活着。”曾经见过一些树在冬季莫名其妙的枯死，但第二年春天，它们又从树根旁抽出新枝，所以就怀着一线希望建议。“不可能了，这是以前的建筑工地，都是沙子石灰之类，少得可怜的泥土还是碱性的，它没法吸收到足够的营养。”原来，这株木莲是被活活饿死的。

　　生命有求生本能，它一定曾经苦苦挣扎过。在多雨的季节里，它肯定竭尽全力地延伸自己的每一茎根须，试图从碎石黄沙的世界里找到自己想要的水肥。可是种种努力都是徒劳，它累了，再也无力坚持下去，只得无望地停止了寻找。如果是飞禽走兽，也早该迁徙到了别处去了，可惜，它是树，只能痛苦地站在这片贫瘠板结的泥土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失去了生机：先是节制了发展的欲望，将生命限制在生存的限度里，最后一季花开后停止了细胞分裂；然后再节制生存的基本需求，所有的枝叶停止了生长；严重的匮乏破坏了它的生理机能，它开始迅速的枯槁；最终它再也熬不下去了，只得将自己的生命定格在一个永远不再增加的年轮里。

　　倘若生长在湿润温暖的地区，扎根于深厚肥沃的酸性土里，供给充裕，营养充足，它也许会和我见过的那些古树一样，年年开花岁岁飘香，竭力招摇生命的美丽；自由地生长百年甚至千年，始终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幸福地开枝散叶，生息繁衍出千千万万的子孙后代。

　　可如今，这些美满的愿望再没实现的可能了。虽然生命能随着环境变迁改变自己的生物特性，但这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而命运赐予生命的时间太仓促，纵然改变的欲望山呼海啸般奔袭而来，无奈生命在这瞬间却无法随心所欲的闪转腾挪，适应性还没来得及跟上，草木之身已经无法承受，只能黯然毁灭。庆幸的是，人非草木，拥有一定的自主选择环境的能力：自由的行走、灵敏的躯体、出色的智慧、无止境的创造力……这是生命在亿万年发展进程中积累的宝贵财产，如今全部馈赠于你我，身怀神技，岂能让自己当“植物人”？

　　生命的痛苦源于难以摆脱环境的桎梏，生命的欢乐源于自身和环境的和谐。唯有自由发展，人才能真正舒心畅意，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给生命寻找或者创造适宜的环境而已，至于能开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都是由每个生命个体自己决定。自由发展只是完美的理想，寻找创造适宜的环境才是人类永恒的命题。于是，有的人夸父追日般拼命奔跑，也许百转千回穷尽此生也无法抵达，但还是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努力寻找可以让生命极致绽放的“万一”，不为其它，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我们只能来一次，不甘心浮皮潦草地度过，这不可再得的唯一太需要珍惜。

　　有人说：执着是苦，执念是魔，看破、放下才会自在。真正需要的谁能放下？倘若连发展都愿意放下，那么生存也就没有必要。内布尔大声呼唤：“愿上帝赐我平静，去忍受我必须忍受的事；愿上帝赐我勇气，去改变我可以改变的事；请上帝赐我智慧，让我分辨两者之间的不同。”他道出了无数人的共同心声。看懂生命的本质后，应该放下的就会自觉放下，如秋天的草木自然地掸掉黄叶；不该放下的，就会更积极努力追寻。万丈厚土里必定埋藏着我们需要的一切，需要我们耐心地寻觅、艰辛地挖掘，而人也会在寻觅和挖掘过程中不断将生命推向巅峰。

　　人和万物都遵循着同样的发展规律，这是生命的定数，谁也不能例外。执念又如何？苦累又何惧？失望又怎样？来到这个世界，谁也不会活着归去，闲置了生命能量，或者将其用于压制自我的发展上，是对生命最无情的浪费。你对生命无情，生命也不会对你有义。

　　用力的生活，去追寻你真正需要的一切吧！趁生命还在，趁自己还有展开双臂拥抱世界的力量，趁自己还不曾泯灭生活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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