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咕小子散文

时间:2021-06-18 10:41:13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嘎咕小子散文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

嘎咕小子散文

  那时候国企进人大体分这么几个渠道:一是学校分配,县级企业若能摊上个中专生俨然是高级知识分子了;二是复员退伍军人,在部队是干部的,对应地师级、县团级以此类推,挨到企业也就是营连级,隔行如隔山,安排个副书记副经理就不错了;三是子顶父(母)职接班,这也是企业最大的人员补充来源。

  在那个户口管制森严的年代想跳出农门,子顶父职无疑是最捷径最令人称羡的路子。今天还在生产队放羊,明天就成了国企职工,能有一份挣工资的工作,哪怕这份工作很一般,它定义上已经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轨迹。上班了,可以在城里找双职工安家,即使在村里也可以“挑肥拣瘦”,在那个年代“一步登天”或许就可以这样解释。

  黑子的家,住在京城郊区的一个小山村,父亲在紧邻的河北某县食品公司工作,十七八的他做梦都想离开这个走一天都出不了山的地方。父亲退休的福荫让他来到了这个塞外小城,一切都是新鲜的。虽说工作的环境脏乱差,但到点儿在伙食团吃饭,下班可以溜溜马路,头疼感冒什么的还可以休息两天,这已经让他感到很满足了。

  时间长了,他开始对工作感到厌倦。想起第一天上班的情形,因为文化低,干不了“俏活儿”,拿上一根棍子跟着师傅到乡下收猪就算上班了。清早儿出去,转悠一天晚上才回来,累得浑身上下像散了架。最让人头疼的是,那些新收上来集中到一块儿的猪,得围起来往回轰赶。这一路热闹,东奔西跑的,你咬它撕的,多亏了那些训练有素的狗,哪头猪不听话想跑,没门儿,两条狗左右扯住猪耳朵往群里拽。每天都得走十几里的路,几天下来,黑子就穿坏了一双鞋。

  夜里躺在床上,黑子想家了。在家里他是独子,上边有两个姐姐,什么好吃好喝老娘和姐姐们都让着他。在生产队干活累了还能到地埂下躺躺,反正当队长的叔叔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真累呀!黑子开始耍小聪明了,今天崴了脚,明天肚子疼,好在老子上班的时候人缘好,大家都让着他。直到有一天公司经理从街上把装病的黑子逮回来,还把护着他的师傅们好一气儿数落。

  “算了,让他到屠宰车间吧。”管人事的经理下了令。

  屠宰车间,听名字就知道该干些啥了。天蒙蒙亮就得起来,猪儿们被人驱赶着依次走进一条与体宽相仿的通道。走到头,钻出特型的洞,一露头,等待的是无情的电击。趁着猪被电蒙的瞬间,连叫的机会都没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紧接着,壮汉在猪腿处拉开一处口子,开始用嘴吹气,须臾的工夫猪被吹成一个鼓鼓的肉球,扔进了退猪毛的热水池子。吹鼓的猪为的是好刮毛,想起了在食品公司工作的一位朋友曾调侃过的一幅对联:

  上联:身强力壮吹猪腿;

  下联:眼明手快拔猪毛;

  横批:一退曾光。

  接下来的工序是开膛、破肚、倒粪、剔骨,满车间的蒸汽异味,满地的血水横流。

  黑子默默地忍受着,哪个工序都干过,哪个工序也干不好,偷懒取巧的结果是影响下一道工序,职工们颇有怨言。

  “行了,让他去退猪头蹄毛吧。”车间主任算是照顾他。

  那时候拔猪头猪蹄毛,必得用松香(现在用火碱,对人体有害)。松香加热后,把猪头蹄子放入,这样,松香粘着毛一起被扯下,一只光溜溜的猪头猪蹄现形。但是稍微火候不到,猪蹄丫硬盖不掉,猪耳朵蹄缝毛残存,就得返工。人家一起干的,退好的猪头猪蹄一大堆。黑子呢,手忙脚乱的也没几只。车间主任无奈,只能分工包干强刺激,谁干完谁下班。这下好了,黑子的活总比别人早,没几天,别人在车间墙外的野地里发现了没退毛的猪头猪蹄。谁这么大胆子?不用说,这是黑子的杰作。

  这可是大事。黑子在全车间的大会上做检查,结合“三大讲”被狠狠地剖析,由于态度不好,受到了开除留用的处分。阴天偏逢房漏雨,黑子的父亲也病逝了,奔丧超假又延长了他的留用时间。至此,他心灰意冷,懒懒散散地上班,混混沌沌地活着,下班后还经常喝闷酒。反正是反正了,他还时不时溜进熟肉车间偷拿熟肉,每月的工资十几天就造完了。

  “哎!这小子挺可怜的,撇家在外的混个工作不容易,千万别告诉领导,咱们只当没看见。”大家这样说。

  但还是有人告发了他,经理瞪着眼睛发狠:“再犯一次,开除!”

  晚上,黑子躺在床上翻腾。寻思着:这班接的,比起农村来,也就是每月能见到几个现钱儿,这活儿,比农村都累。走出农村的兴奋劲儿早就没有了。他想起了同村一块长大的英子,临走那天,他(她)俩儿相约来到村边的小树林里,英子伏在他的胸前,额前的刘海儿撩蹭得黑子心烦意乱。她怕他走了变心,怕他走了再也不回,毕竟农村与城市的差距太大了。

  “放心,我会回来的,我黑子可不是那种人。”

  此时,黑子又想起了这句话,恨不得马上就回家,回到英子的身边。

  不行,不能就这样走了,我得报复一下瞪着眼睛呵斥我的经理,让他也得心疼心疼。于是,他诡秘的制定着自己的计划。

  月黑风高,黑子悄悄地来到公司家属区,经理的家就住在这里。他把随身携带的粗木棍倚在墙上,上面钉嵌了几节梯坎,紧接着把大衣垫在墙头上,朦胧看去,经理的凤凰大链盒自行车就挨在墙根儿。他掏出一端带钩的`绳子,轻轻地套在自行车的大梁上,慢慢地歪斜、提起、再提起......稳住身形,提过墙头,轻轻转身,放到地上;顺棍爬下,撤回大衣,推车携棍,走到大路上支车,再返回,用大衣把墙边的痕迹扫蹭。好大的风啊,刮得呜呜带响,好冷的天啊,冻得手脚生疼。早就算计好了,他把自行车藏在了地下污水井的拐弯处。

  经理家的凤凰牌大链盒自行车丢了。在当时那可是大案,如果按现在说起来就如同丢了奔驰车。派出所的警察来了,现场勘查表明,门锁完好,墙头未发现攀爬痕迹,可自行车在院子咋就丢了呢。黑子当然也属审查对象,但同宿舍的人都说他喝多了酒在睡觉,而且呼噜声挺大,此案最后不了了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黑子在京郊农村的家成了新开发的旅游景点。黑子成了当时食品公司第一个停薪留职的职工,回家去了。人们对他的印象渐渐稀释了,偶尔他来公司交停薪留职费,交完钱就走了。

  凭着在食品公司学到的‘二把刀’本事,逢年过节,这家请那家叫,黑子成了本地“牛哄哄”的屠宰能耐人。后来,他在母亲的帮助下办起了小型养猪场,自己屠宰剔骨卖肉,还把猪下水煮熟外卖。一来二去,原始积累,在景区边儿开起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农家乐。再后来和英子结婚生子,小日子过得蛮滋润。

  每当阴天下雨客人少的时候,黑子经常会扪心自问,这辈子真是沾了老爹的光,还赶上了好时候。虽说在食品公司上班吊儿郎当,但毕竟学会了“真本事”。就是依仗这点本事,他起步了人生,创建了家业,想起自己干的那些事,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真是,有钱了倒想起苦,想起穷来了。换位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事也真够损的,谁摊上这样的职工也算倒霉。尤其是端起酒杯的时候,他更思念同屋晚上一起喝酒的小哥们,更想念手把手教自己手艺的师傅,就连那车间臭哄哄的味道都叫他留恋。

  时光荏苒,食品公司的日子越来越难了,多种经营成了不二的选项。利用现有的冷库设备,公司与北京相关企业合作生产‘北冰洋’汽水。这可是旅游景点的畅销货,黑子得知这一情况,风风火火地找到了公司。毕竟是公司的老人,软磨硬泡拿到了赊销的待遇。一来二去货拉走了不少。黑子说买卖不好就是结不回钱来,公司催了多次无果。去的人到村里打听,人家都说黑子的农家乐在当地经营得数一数二。有好几次黑子都是避而不见,后来放出一句话,非得让经理亲自来才行,他有话说。还说,最好公司行政上的人、还有他师傅都来,这样才能把款结清。掐指算来,黑子已经欠了十来万元货款了。

  经理听到信儿后,心里直打鼓:“莫非这小子记仇,把我骗到他家——不至于吧?”

  “话说回来了,就按他说的办,多去些人,看他能怎样。”经理真的带队去了七八个人。

  景区山清水秀,小村古朴归真。

  这次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介农家院前,黑子、媳妇、孩子连同母亲还有姐姐、姐夫们,站在院门口列队欢迎,还煞有介事地放了几鞭炮,惹得邻居们引颈观摩。早有准备,沏茶敬烟,时令水果摆上,闲言没叙几句,一桌丰盛的酒宴摆布停当。黑子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来了个开场白:

  “首先,黑子本人代表俺们全家对各位领导的光临表示热烈的欢迎!”他与家人带头鼓起了掌。

  “其次,对公司多年来对我的赊销待遇表示诚挚的感谢!你们,你们走的时候我保证把货款一次结清。”

  “第三……”他顿了顿话,径直走向了头发花白的老经理。

  “对不起,当年您的凤凰大链盒是我偷的。当时,当时,就是想报复您一下,后来想把自行车还回去,可想起那公安的脸色,说不定非得判几年不可。得,反正那时自行车有钱也买不到,逮空骑回家卖给我姐夫了。”黑子用手指了指姐夫。

  “不信,你们问他。”黑子说。

  “那钱,那钱,我一直存在银行。经理,您要不信,有当年的存折为证。”黑子从兜里掏出存折,急吃白脸地往经理怀里塞。

  “经理,还给您,我不是个好职工,但食品公司是我最初的家。”黑子的话语哽咽了。

  现场沉寂,只见经理缓步地走向黑子,他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你呀!真是个嘎古小子。”经理啪啪带响地拍着黑子结实的肩膀。

  稍事,黑子站在桌边冲大家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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