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山,我和我的山散文

时间:2021-06-22 19:10:20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那年,那山,我和我的山散文

  燕山山脉余脉在我家北边甩了一下尾巴,从这往南,地形开始逐渐平缓,地形也从丘陵渐变成一马平川的平原,土壤也随着地势的变化从红粘的土渐渐细化成黄色的沙土。

那年,那山,我和我的山散文

  燕山余脉一座山脚下便是我的家。

  打我记事开始,心中都认为自己住在大山脚下,山好高好高。小时候知道老家西边有白云山村,还知道老白云山村往南迁出一部分人家组成了新白云山村。不过我们这的口音把这三个字叫成(baiyinshan)。我家北边这座山丘没有名字,我叫它东山,管著名的白云山叫西山。直到我小学毕业,才知道原来西山就是白云山,传说山上有一只金鸽子,后来南方来了一个有道行的,把金鸽子逮了去,山顶一块石头真的像极了一只站着的鸽,或许是被逮走的金鸽子的化身直到今天还矗立在山上。每到雨季白云山顶云雾缭绕,白云山名字就这样传开,沿用至今。

  我家的山和白云山只隔一条山沟,却完全没有白云山这样出名,山上除了长满一到秋天就变红的黄柏草,还有的是布满山的小兰花花、蒲公英、毛毛草等等更多不知名的植物。他的海拔超不过200米,用一刻钟就能到山顶。

  我很多次提起的山就是这个样子。

  人大概总有些记忆中的东西忘不掉,一件事,一些景,一些人。这些记忆留存在脑海里,不经意跳出来,无缘由冒出来,让人毫无准备,就像史铁生对于地坛,沈从文对于湘西,汪曾祺对于大淖。

  一年前曾经写过一篇《我的山》被坛友指摘措辞不准确,她说“山如何是(我)的呢,是相看两不厌?还是寂寥应如是?看山是山,却没有能看出是楼主的山。

  感觉还可以在(我的)上多些文笔。”我执拗地跟她辩“我觉得凡是我老家的东西,不管是山还是别的,都是我的,这个我的,有些割舍不掉的滋味在里面。前些天有一位骑友和我一起骑行家乡的白云山,路过我写的山跟前,也跟我说了与版主同样的话,我毫不犹豫说了一句:这就是我的山,没有为什么。”

  我回复版主这些话有些火气在里面,一年过去了,忽然觉得版主说得对,为什么是我的,山是他自己,而我不过是过客,即便花我一生去熟悉,探究,也不过几十年,我走了,而山依然在,任花开花谢,草木枯荣。不过是登山的人变了。

  “有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了山去,扶着我的拐杖,那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史铁生在《地坛》这样反问自己。

  我反问自己——山不是我的,

  或者说山是不是我的呢?

  家乡的山脊像一条鱼背,不过没有鱼的背鳍。站在最高点四处望望,往南能看到百年老矿全貌,陈旧的井架转着,再南些是一座巨大的矸石山,每到夏天往外冒一缕缕的青烟,这座山总该有百多年的历史了吧。往北,蜿蜒的山峦中青龙山显得挺拔。东边有的山被削掉了大半个山,刺白的山石和存留的山体植被交割着。西边就是白云山。以前山脊上有一座四角铁塔,印象中铁塔有三米高,我可以爬到顶端四处张望,风吹铁塔微微地颤。

  如今铁塔没有了,塔底下也被挖了一个大坑,站在没有标志物的山顶,感觉眼界也变得小了,心里怅然。

  从山下到山顶有好几条路,一条长而缓的路从西边一直能到山顶,一条略陡,另一条从东而来,在东边的山坳打个折才上山顶,另有一些支路和三条路轿交叉在一起,只有到了冬天火把野草都燎光了,你才能辨得出这些稀稀落落的线条,春夏秋三季这些线条被掩藏起来,风吹过野草和灌木,山路时隐时现。

  就像这座山——幼年印象里山的高大险峻如今都成了温柔的绵延,就算是横亘在半山腰,印象中巨大巨大那块石壁,如今看起来也是能攀上去,并非不可逾越。与我的人生经历类似,幼年时觉得生活苦难,渐渐长成人,再回忆起这些,反倒少几分苦痛。当你眼看着曾经凶恶的父亲越来越佝偻,眼神从犀利的问责变成尝试和我沟通的期望,再坚硬的心也该可以变得柔软。

  每天早上,我都要跑到我家已经平整好的新庄址,围着它跑一圈,再折回来,距离四千米,跑一圈大概二十五六分钟。这块以前的采煤塌陷地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完工,一直闲置着,老村子的人迟迟不搬,逐渐的,这块地长了草,南边靠水,芦苇在池塘里婀娜的随风摆。附近村庄的人试着开一小片荒,种些玉米。第二年,开荒的人渐渐多了,成片的庄稼在夏天绿满这块曾经的荒地。庄稼地块沿着被人踩出的路绵徐,人走在路上,风穿过庄稼,玉米叶沙沙地响。

  这块土地上唯一没有的一种植物是我家乡的山上的小兰花花——像满天星。

  家乡的山每到春天,开始从一片枯黄和暗红的颜色逐渐变绿,暗红的是黄柏草头顶的毛绒绒。等时间一天过去,到了夏天,一片片的兰花花开始冒出来,这种花长在草间,这种植物有些像小灌木。山路弯弯,零星棋布的兰花花不扎眼,它不像马尾草和黄百草似的满山疯长,不过你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看到它们招摇着小兰色山风拂来,兰花花草摇曳。小时候,去姥姥家过寒假,姥姥家的土布被子也是这种蓝色染的,盖在身上很重,不过暖和。

  山上的兰花花灵动一些,更婀娜,但不妖艳。

  我小时候曾经吸过长在山脚路边、田埂上的曼陀罗花心里的汁,味道甜,母亲告诫我这种花有毒,我不敢再去吃。曼陀罗花的花瓣连在一起不分开,像一朵喇叭花。秋天曼陀罗结很多带刺的果实,有的裂开里面是一颗颗黑色的种子。和我一起吸过曼陀罗花汁的小伙伴很多,曼陀罗会让人迷幻,也许是这种迷幻让我忘记大多数人的名字,听人说人的记忆在年幼的时候是选择性和片段性的,你会忘记大多数事情,除了那些记忆中极其深刻的事,我宁愿把它理解成这是小时候曼陀罗花的作用,而不是这种理性的、科学的说明。我偏执地认为长在田埂上的曼陀罗让我中了毒,并且抹去了我记忆中幼年时大多数小伙伴的名字,那些名字像黑板上的粉笔字,被擦掉以后虽然还淡淡地留些痕迹在黑板上,可是你瞪大眼睛仔细辨认,那些字又很模糊,辨认不出来了。

  我能记住的三个小伙伴名字,大概是因为我们在一起时间太长,跟屋檐下雨水敲打地面留下的坑一样,水滴石穿,虽经过岁月的打磨,这些印记还隐约可见。

  这两个名字分别是董P、刘BZ,高Y。

  董的父亲叫董万发,董大爷炒菜的时候放完香油盖香油瓶子前,会用舌头把瓶口的油舔一下,用力一抿,才盖上瓶子塞。董是家里老小,小时候嘴歪过,他说大夫用一根针扎到他脸上,舌头能添到针尖。

  我小时候很傻,董比我大一岁,比我懂的多,这跟他的姓有几毛关系吧。有一天他说是父亲母亲一起睡觉以后才有的我们,我跟个斗士一样和他争辩,他反问我,我一板一眼说:父亲和母亲在一起吃饭生活,身体里有一种东西结合在一起以后,产生了我。他突然跟我说,他们俩在一起睡觉才有的我们。

  我不知道睡觉是什么意思,还纳闷,睡觉就能有小孩,这个神奇。

  这件事我猜了很久,但是不敢跟父亲母亲问。

  到了很久以后,这个谜终于解开,那时我已经上五年级。

  董的家比我家矮很多,到他家需要下一个很陡的台阶,台阶上是马路,马路对过又建起房子,这种房屋阶梯式的架构在我看来真得很习惯,大以前没人在这里安家的时候,也都是野山坡,埋些死人,我不止一次听说,有人翻盖房子改土炕,挖出人头骨,还有的人铺了地砖,一到夏天都隆起,他们吓得非常。这些其实都不是怪事情,试想一下,一个不伟岸的、不奇峻的山,并且比邻农庄,如果没有现在这座工厂,即便是我活在再大以前,也会在这座山边替先人选一个宝地,让他入土为安。

  那年,不知道谁翻起了北墙外的土,一座棺材露出来,刚开始几天,我们都不敢去那里看,后来我自己炸着胆子翻过工房北墙,两腿叉开站在坟上,拿起散落在挖开的坟墓里面的骨头,对着太阳端详,太阳光照着我,后来,我做了什么想不到了,我觉得大概是把骨头扔进坑里,转头回家了吧。

  小时候不敢想离开这座无名的小山,去看世界。

  有一年三十晚上,我和董坐在半山腰,看着烟花在我们脚下一片片腾起来,灿烂繁华。我俩不住的扭头往山顶望一眼,黑漆漆的山顶忽无忽现,烟花璀璨的亮光一次次把山脊照亮,我俩渐渐有些害怕,顺着小路下山。

  董比我大一岁,现在仍住在山脚下的楼,嘴还是有些歪,他算是我的发小之一,不过现在已经很少见面,即便见面,也只是说几句套话,然后转身各走各的路。

  小时候,刘和我住的很近,他瘦瘦的。

  秋天到了,天气晴成一块蓝,我俩靠在大墙外的水泥烈士墓边,刘把一个干透了的大叶子搓成细末,把作业本撕下一页,再分成几小片,把碎末裹在里面,用火柴点燃,一口口吸,然后他递给我。这种叶子没啥味道,和山火燎过树叶的味道类似,不过多了一些作业本里的油墨味,吸的太狠了,还会炝嗓子。大概是这个最初级,并不舒服的感受,我一直没有学会吸烟,不过手里拿着纸卷,看着一缕缕烟往上冒,阳光洒在身上,烟消失在半空,空气里弥漫着温甜的味道,这种惬意很难忘记。

  长大以前,从公房中路翻过北边的围墙可以一直上山,围墙上有一个豁口,从这里往北一跳,墙里墙外两重天。

  当年公房西北偏中有一个取土的坑,被人们挖成向里凹成反向字母C的形状,我和高放学后爱钻进里边坐在坑底闲说话,一呆就是很长时间,话总有说完的时候,等太阳西沉,两人拍拍屁股上的红土,爬出土坑,他往西,我往东。

  父母亲后来知道了我们的这个去处,吼我俩:不要再去,如果坑塌了,我俩小命会没了,当时我们对这种警告不屑,依然去那里靠着,直到有一天下大雨,土坑被山水冲垮,这个绝好的去处终于消失,我俩再也找不到比这个地方更好的隐蔽所。

  沿工厂大门东侧有一条可以绕过山的路,我们走这条路不用翻过山头可以到北边的小土山。喜欢路边错落生长的白蓝色花,它们更像一簇簇小灌木,不过没有灌木坚硬的枝条。偶尔会有蝴蝶扇着翅膀在花上飞来飞去,这种蝴蝶翅膀黑褐色条纹,翅膀上有两颗像眼睛一样的花纹,还有一种小白蝴蝶小巧的飞着,这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吗?

  山北有些槐树和苹果,桃树。酸枣稞围的栅栏跟山路挨着,牵牛花爬上栅栏开花。

  家乡山北边有一个小山包,种满了玉米,一层层直到山顶,田埂边有很多酸枣树,树上的酸枣比别处的大还甜。这个时节酸枣还都是青的,再过些日子,他们就熟了。

  想起那次带女儿爬家乡的山,带着她去看我的荣耀之剑——铁塔。等我们爬上山顶,才发现我的荣耀之剑没了,女儿瞪大眼睛,似乎是在质疑我的记忆,我惊讶到底是谁把我的荣耀之剑夺走了,除了四个留下的四个黑洞。如果把家乡的山比作我的童年天堂的话,这座铁塔该是我的天堂之剑了,谁把它取走了呢。

  那天,在茂盛的草丛中寻找下山的路,我竟然迷路了,这件事在我幼年来讲是绝不可能发生的,这座山一定是开始责怪我,责怪我不再回来看它,抚摸它。

  我只好带着女儿重返山顶,沿着比较平缓的西路回了我的老家。

  去年年三十下午,我爬过家乡的山后写下了这样的话:

  “山脚下曾经住着一位大爷,他每年种些蓖麻,沿着大墙周围都是他的地。他不在了以后,这座孤零零的院子没人居住,院子里没了鸡叫,和他一起的那条黄狗也不知到哪里去了,生锈的铁链团在栅栏门后。透过锁着的栅栏门,能看到院子里的落叶铺了一地,里面的老槐树上两个鹊窝还在,不过我没看见有鸟飞出来。沿山路走,还有几坎庄稼地在我眼前,显得有些荒芜,地里的秸秆没人收,零散的立在地上。地里的土黄色中夹着锗红,还有零散的石子,石坎围在田边,类似于梯田。近些年一大半田成了墓地,有些家底殷实的'用车拉来石头和水泥,把自己家的坟地围成一个圆,种上几棵松树,有的种上龙爪槐。从山脚往上望一下,一直到半山腰你能看到的除了栉比的墓碑,再就是一坨坨的坟包。

  邻近村里派人用铁丝把墓地围起来,一到清明就有人绕着山收钱,还曾经和上坟的打过几场架,今年清明,这种事还会有。

  沿着山路向上,山上的石头也开始变化:山脚下大多以土色的砾石为主,父亲用它们做压积菜的醋石,半山腰就变成如同锗红色页岩,页岩一层层剥离散,有些片成一块块薄薄的红石片,有些碎的细碎,踩上去卡卡响。到了山顶,那些突出的石头大多灰白色,像是被水侵蚀过,上面有不少波纹,有的上面布着些洞。

  半山腰有两块山壁,一块笔直,笔直的山壁下有一块空地,平坦;另一块嶙峋着几块大石头,能从下面攀上去。夏季埋在草丛中的小路现在清晰了,自石壁下分成两叉,一叉直达山顶,一叉盘桓很远到山坳。有人烧了山草,山腰焦黑一大片,和没烧尽的草相间成枯黄和炭黑两种颜色。

  虽然天空有些雾霾,西边的白云山还是能看到,再往北,青龙山就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了,东边那座山被凌迟了一半。我的山还是完整的,虽然有狗皮癣一样的墓地粘在他身上。

  站在山顶,远远望见果木都落光了叶。山北有些陡峭,不过算不上险恶,攀着野草也能到山下。北坡大多种着核桃,苹果还有梨。

  一只隼,也许是鹞停在天空不动,抖着翅膀。忽然,它俯冲下去,我以为它飞走了,可它又钻上来,换了另一处天空依旧悬着。

  感觉有些冷,记起来自己只穿了一件卫衣。

  回头再看一眼我的山,转身下山,下山时,我发现路不光是路,还是山水往下泄的渠。山腰平缓的位置山草扑倒成一片,去年雨水大的时候,水大概从这里喧嚣着跑下山,留下了这片踩过的痕迹。到了山脚有庄稼地的地方,我试着往土坎上跳,土地还些硬,不过还不至于崴到我的脚——我的山不会伤了我。

  天还没有暗,天边零星闪起几树烟花。

  今天除夕。

  家乡的山除了下雨的时候有红色的山水奔流下来,别的季节不会有水。山水顺山坡急急地奔下来,雨停了,红色的水流逐渐变清,红色的粘土黏在街道上,像一大块红白条纹丝巾摊在地上。

  雨后的山顶弥漫着云雾,那是他的帽子,地上的红色泥迹就像他脖子上的丝巾

  如果这座山真的有山神,他的样子大概不是很高大,脸上可能还带着些淡淡的微笑,性格也许像我,略微忧伤,还带着轻轻的快乐,偶尔神经的恶作剧,可是从想不伤害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但不像我这样懦弱和寡欢。家乡的山从容并且淡定,虽不秀丽但温柔,不美丽却耐看,也许有人看过我家乡的山以后,会不同意我的观点。我不在乎这些,一千个观众眼里中一千个哈姆雷特。我的心中的山就给我这样的感觉何必去管别人呢。

  前天回家,在老家街道大杨树下,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树荫遮着她苍白的脸,她是我的托儿所阿姨。直直地望着,她也看到了我,嘴角咧了一下,还能叫出我的名字。

  她背后是那条延向山的路

  山路弯弯,家乡的山依旧青翠着,山顶上被登山的人新架起来的木头架直指天空。

  燕山脚下有我的家,我还想再试着问问,这是我的山,还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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