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豇豆南瓜粥散文

时间:2021-06-22 14:25:46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一碗豇豆南瓜粥散文

  村东头小叔婆是村里出了名的悍妇。她人长得高高大大,嗓门又粗,说起话来直筒子倒豆,字节连贯地蹦出嘴巴,不像那种小家碧玉型的南方女人,会发嗲。她小时候出过天花,脸上留下了密集的麻窝,与人吵架,发起横来,会放出红润润的光。别人见她发横都怕,没有人敢惹她,有理也要让她三分。村里很少有几个人与她接近。她是爹的长辈,因为爹当生产队长,要管事,有一次就惹着她了。确切地说,是她惹了爹。从此,她见了我爹,就像见了敌人一样,双眼扫过来的目光,全是怨恨。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事情是这么发生的——

一碗豇豆南瓜粥散文

  村西有一大片塘冈,是用挖河塘的泥堆成的,像微微隆起的小山丘。塘洼里能种水稻,而塘冈上只能种植大豆、棉花、南瓜等旱生作物。那年盛夏,塘冈上种的南瓜都已经熟了,爹带着全村社员在塘冈上收摘南瓜。社员们瞧着躺在地上的南瓜,个个脸上带着喜悦、露着笑容,把它们摘下来。摘下来的南瓜有橙红色皮的,有青紫色皮的,还有绿皮的,大大小小堆成一个小山包。那时候我才上小学二年级,放学后,和村上的小伙伴们一起,欢呼雀跃地来到了塘冈上,帮着大人们搬南瓜,那个兴奋劲儿,甭提啦,好像晚上就要吃上香甜甜的南瓜粥似的。

  爹似乎没有那么高兴,一脸的.严肃,蹙着眉头在沉思着什么?我想,爹心里一定在盘算着怎样把堆积如山的南瓜分配好。这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要让全村人家都满意,难哪!别看一个百十多号人的小村,虽说民风还算淳朴,可百姓、百姓,一百条心,涉及到个人利益的时候,还是有一些思想觉悟低下的人,老想着多占点公家的便宜。以往队里分东西,他一般派副队长和会计分,结果闹出一大堆意见来。这次他要亲自动手分南瓜,想分得公平、公正,不要再分出意见来。他捉摸了个办法,让副队长、会计带人把大、中、小三种南瓜分开堆放,然后,他亲自过称,每家两百斤,大、中、小搭配得基本上均匀。称好后,放成一个小堆、一个小堆的,每家一堆,收工后让各家各户来领回去。

  小叔公与另外的三人摇船去了上海,给队里装胺水,有两天不在家了。小叔婆因为家在村的最东面,收工后回去拿挑南瓜的络绳、藤萝,路途远返回得晚了一点,一堆堆南瓜已经让人家领走了,只剩下两三小堆。她看看堆在地上的南瓜,小的多,大的少,还有半生不熟的,以为好南瓜都叫别人家挑走了,心里感到很不舒服,麻脸上泛起了红润润的光,远远地朝爹瞪了一眼,嘴里开始嘟嘟嚷嚷,说爹不照顾她家,剩下别人不要的,给她家。副队长好心上去给她解释,结果讨了个没趣。看她板着脸那个样子,爹就没再理她。

  傍晚,一家人在场院上围着方桌吃饭,爹跟娘说起了下午分南瓜的事儿。娘说,小叔婆分什么都是不满意的,不要和她计较,不要去惹她。正说着,小叔婆端着饭碗过来了,一边拨拉着碗里的面条,一边敲敲笃笃,指着和尚骂贼秃,最后干脆指名道姓地骂开了爹。周围人家听到她在骂人,有的过来劝说,有的过来看热闹。她来了劲,当着众人的面数落爹,说趁她老公不在家,欺负她家,分南瓜都是分给她家小的,半生不熟的,还骂爹勾结外姓,欺压族里人。她企图挑动族人与爹作对,给爹下不了台,可没有人给她帮腔。

  爹开始还好,吃自己的饭,耐住性子任由她骂,不还嘴。心想,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长辈,让她骂几句就骂几句吧。娘也在一旁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发火。但到后来,她骂得实在让人听不下去了,嘴里不干不净,嘣嘣嘣地像射出的子弹,骂爹不是爹娘养得“老石猴”。爹本来脾气就暴,听她这样咒骂,就丢下饭碗嗖地站了起来,“哎哼”地咳嗽了几下,骂了她一句“贼老太婆,有完没完?”这下不好喽,像通了她的马蜂窝,把碗筷往磨盘上一放,像疯狗一样扑上身乱抓乱咬。娘站起来扯爹,没有扯住。爹真火了,忍无可忍,伸手用力推开她。小叔婆更不得喽,趁势滚在地上,呼天喊地哭闹起来,街坊邻居上去扶她,劝她回家,她趴在地上打滚,不肯起来,硬被人扯起来,拥回了她家。

  我已经记事了,那天娘说,你爹这个生产队长当得难哪!别的人家还好说,难就难在那两三家没出五服的族里人,堂兄弟们之间,面子上的事还都可以,就是那几个婶娘,还有小叔婆,一点小事儿也缠住你爹不放。大堂叔原先是大队党支部书记,前几年患肺病吐血不止,去世了。大堂婶带着四个孩子,日子过得确实艰难,平常日子总想要你爹照顾,活儿派得轻松点,工分又要多记点,做队里的活出工不出力,自家自留地里的活干起来拼命,遇到邻里纠纷,也要你爹向着她。你爹嫌她私心重,照顾一两次可以,可常年累月要偏袒她,村里会有闲话,所以你爹经常躲开她。最难缠的就是你小叔婆,遇到队里分东西,计较得紧,从不谦让。去年过年前,队里搪了鱼,放在队场上分鱼,本来大家开开心心地分鱼过年,你小叔婆为了两条鱼,与你爹吵了一架。你爹又是那种脾气,天生耿直,一根筋,认理不认亲。他这个脾气,惹恼过好几家族人,有当面指着他鼻子骂的,也有背后诅咒他的。为这些个事,我没少为你爹担惊受怕,也没少与你爹气闹吵架。

  娘的一番话,我明白了爹当队长的难处,心里开始鄙视小叔婆,见了面也不叫她小叔婆。她在场院上与爹吵架这件事儿,日后小叔公和领养的女儿,倒也没有什么,心里有点儿不快而已,还是与我家来往,可小叔婆与爹结下了怨恨,见了爹就白眼,还借题发挥,说被侄子打伤了,又是请郎中,又是吃中药。打这开始,她似乎理直气壮地不参加队里的重体力活,每次都要安排轻活,还大部分日子不参加劳动,弄得爹左右为难。小叔婆断绝了与我家的往来,每每与人说起爹,她总要瞪着一双怨恨的眼睛,骂一阵子。这在我童年的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阴影,总认为小叔婆是个悍妇、恶婆娘,见了她故意远远地避开她。

  两年后,小叔婆患了胃癌,动了手术,在家静养。爹娘买了补品去看过她,想借机解开她与爹的心绪,可她在房间里不肯相见,小叔公在堂屋里陪爹娘说了一会儿话。后来我长大点,慢慢感觉到,其实小叔婆性子直,心地不坏,不过仗着自己是长辈,要爹用队长的权力多照顾她家点。爹没有满足她的期望,就对爹有意见。她没有生过孩子,特别喜欢村上的小男孩,私下里见了我,有时给个笑脸,有时问候一声,我总是不理、不采她,躲避她。但有一件事,我想起来,心里一直热乎乎的——

  小叔婆病后的第一个盛夏。那天中午,老辣的太阳晒得皮肤发疼,我在田野里割羊草,还没有割满篮筐就回家吃饭,被爹责罚,还要找竹片抽我,我见机得快,逃出家门,到了村东塘浜边上的灌溉渠里躲了起来。小叔婆的家就盖在塘浜边上,她拿着水桶到水栈提水,见我光着背猫在灌溉渠里哭泣,就把我领到她家里,开始我有点害怕她,叫我吃饭,我摇摇头没敢吃。后来,她让我去午睡,我确实也累了、瞌了,就听她的话,去睡了。我躺在她家北屋的大床上,北屋本来就阴凉,再加上铺着凉爽爽的竹席,我很快睡着了。朦胧中,我见爹来啦,小叔婆没了往日怨恨的目光,麻脸上也没有泛起润润的红光,她把爹领进了门,在堂屋说话……一会儿,我感到浑身发热、发炀,汗水津津,喉咙呵呵地发不出声来,直喊着渴……渴……

  我醒来,太阳已经西下了。小叔婆笑眯眯地站在床前,手里端着一只二号青花碗,盛着满满的豇豆南瓜粥,说道:“中午没吃饭,饿了吧?这碗豇豆南瓜粥,我吊在水井里冰过了,很凉,吃完了再走。你爹来过了,他说回去不打你啦!”

  我露出惊讶的目光望着她端在手里的那碗豇豆南瓜粥。那粥,金黄色的南瓜,斑斓的豇豆,煮得稠稠的、绵绵的。这是小叔婆平时为了养胃,煮得特别的经心。我接过冷笃笃的青花碗和竹筷,狼吞虎咽起来,一会儿功夫就吃掉了,甜甜的,把碗沿上的瓜汁也用舌头舔得干干净净。我叫了一声小叔婆走了,回头看见她倚在门槛上,脸上还挂着眯眯的笑容!

  一年后,小叔婆胃癌再次扩散,不治,走了。那天,下着雨,我与爹娘一起去送行。我眼睛湿漉漉的,心底又想起了那碗豇豆南瓜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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