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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效民：大学应该回归通才教育
《大学之魂：民国老校长》 智效民 著中国华侨出版社2012年5月
作者简介智效民中国当代人文学者，1986年调入山西省社会科学院，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知识分子研究。代表作有《心理的单间》、《胡适和他的朋友们》、《八位大学校长》、《往事知多少》、《思想操练》等。其中《胡适和他的朋友们》被国家图书馆首届文津奖定为“推荐之书”。
现代大学的分科越来越细，越来越倾向于专才教育。而大学的功能、教育的真谛究竟应该是什么？这些疑问，我们可以在当代人文学者智效民写作的《大学之魂：民国老校长》中找到答案。
智效民在书中介绍了蒋梦麟、胡适、梅贻琦、张伯苓、竺可桢、任鸿隽、罗家伦、胡先骕这八位民国期间最具传奇色彩的大学校长。在接受《信息时报》记者采访时，智效民一再强调，这些大学校长的教育理念、治校方针、行为方式和人格风范在今天仍值得我们学习借鉴，尤其是培养通才、注重人格教育的思想，更是我们今天的大学应该加以重视的。
以群像全面展示民国大学精神
信息时报：《大学之魂：民国老校长》一书描写了蒋梦麟、胡适、梅贻琦、张伯苓、竺可桢、任鸿隽、罗家伦、胡先骕等八位校长，但为什么没有写蔡元培先生？是因为在众多的民国校长当中，普遍对他太熟悉的缘故吗？
智效民：在中国现代教育史上，蔡元培先生是一个无人可比的开风气之先的人物，1916年出任北大校长后，他提出了“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理念，一扫原有的官僚作风和腐朽气息，为北大奠定了正确的发展方向。他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个民国老校长。
在众多的民国校长当中，蔡元培无疑是普通民众眼中最熟悉的老校长之一。我没写蔡元培，大家太熟悉，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近年来关于研究蔡元培的传记、书籍已经很多，虽然前些年国家提出办职业高中时，我曾写过一些有关蔡元培对职业教育看法的相关文章。但是，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自己手头上收集的蔡元培资料有限。所以就只好放弃不写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讲，我在这本书里所写的八位校长，与蔡元培相比，任鸿隽、胡先骕、罗家伦这三位老校长，或许普通人知道的还不多。尽管他们与蔡元培的教育教学理念大方向是一致的，但他们在各自人生道路、办学过程中却又有独具一格的特点。我觉得挖掘一下这些不为人知或知道不多的民国老校长，一是对蔡元培办学思想教学理念能有很好的.补充，二是以这些优秀校长的集体群像，可以更全面地展示民国时期的大学是怎样的，大学的精神又是怎样的。
当然，我写的这八位校长也只是整个民国教育史上的一部分。其实，广东、上海等一些大城市也有很多好的大学，但一直很少有人涉及，包括教会学校、私立学校等都没多少人去写这方面的内容。其实，教育是一个整体，教会学校、私立学校也在民国史上有着独特的位置与贡献，我们也应该给予关注。
信息时报：教会学校、私立学校少人关注。那么，请问你今后会不会涉及有关教会学校、私立学校的研究？
智效民：主观上，精力上，我是想去涉及的。但是我手头很少关于教会学校、私立学校的材料，非常欠缺。做研究，是要靠材料说话的。我现在还没有收集到够多够分量的材料，所以，我还一直没敢去涉及这些领域。
大学应该回归重视文史的教育
信息时报：书中提及的几位民国老校长，他们都非常重视通才教育，尤其重视文史方面的教育。但现在的大学似乎很多学生都不喜欢去读文史方面的内容，你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智效民：实行通才教育一直是民国老校长们的一贯的主张。比如，胡适就主张说，沟通文理不仅有利于提高学生的素质，而且还涉及教育的目的何在；过早接受专才教育，不仅会因为知识面狭窄而难成大器，还容易成为会说话的工具，不会思考的奴隶。为了沟通文理，胡适在上海中国公学任校长期间，亲自兼任文理学院院长，让有志于数理的人学点文史知识，让有志于文史的人学点自然科学。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也强调，大学教育最大的目的在于培养通才，文、理、法、工、农等学院要培养的是这几个方面，甚至是两个方面以上的综合的通才，而不是养成“一批一批限于一种专门学术的专家或者高级匠人”。
文史知识是培养人的精神与思考，只有会思考的人，才会有独立的人格。但现在的大学文理绝然分科。尤其是文史方面的教育，更是被轻视。这与中国现代化的道路有关。中国现代化从洋务运动开始，看到科学技术的进步，却忽视了科技背后真正的社会原因是什么？一直延续下来，于是，整个社会普遍重理轻文，甚至连家长和老师也都在不断地引导青少年重理轻文。
科学对改变人类社会有很重要的作用，但如果人们只有科学知识，就会看不到精神家园。比如，如今大学不断出现学生自杀现象，其实就是因为学生缺乏精神家园导致的一种恶果。
有那么一句话说，科技可以给我们明天。但是人类不知道昨天和前天，就不可能面对今天和明天，乃至后天。而文史哲，可以让我们明白昨天和前天。所以，我觉得，大学应该回归重视文史方面的教育，回归实行通才教育。
民国大学校长提供了一个教育坐标
信息时报：八位老校长留给今天的宝贵思想财富是什么？你觉得我们今天的大学，有没有继承到这些宝贵的思想？
智效民：八位老校长留给我们今天的宝贵思想财富，我觉得可以用书封上的三句话来概括：他们引领了民国的学术自由之风，他们奠定了现代中国的大学制度，他们构成了一个时代的精神坐标。
至于说到继承这方面，新中国与民国是两种不同的教育体制，很难有正常的传承。就说死记硬背着一点吧，我是1958年上中学的，当时我的老师说，他自己的老师就是民国体制教育出来的，他的老师就是叫他们学习不能死记硬背的，所以他们也用民国的教育理念来教育自己的学生。我算幸运，还受过丁点民国教育思想的熏陶。但现在的老师有哪个教书时不让学生死记硬背呢？
信息时报：既然继承已经中断了，那么你认为，民国时期大学校长的理念对现今具有什么现实意义？
智效民：钱学森曾经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培养不出大师？
从1919年蔡元培入主北大当校长开始，民国才短短30年，却出现了很多大师级的人物。而从1949年到2009年，历经60年，是民国的两倍时间，却没培养出来一个像样的大师。写这部《大学之魂：民国老校长》，我觉得可以回答钱学森提出的这个问题：在教育问题堆积如山的今天，至少民国大学校长们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教育参照与坐标——我们的教育应该如何回归正途。
体育精神是大学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
信息时报：写蒋梦麟校长的那篇文章，里面说到“体育与美育”当成“素质教育”，现在的大学，说美育是素质教育，或许还存在，但把体育当成素质教育，似乎是很让人惊诧的事。
智效民：对于体育教育，其实不光蒋梦麟，胡适、梅贻琦等都非常重视体育，这值得我们深思。
很多人认为体育是比赛，争第一，但民国时的大学校长不是这么认为的。胡适就认为，运动会是一种教育，是一种训练。假如按照平时的成绩，已经知道某人一定会夺得锦标，难道我们就不参加了吗？不，大家还应该参加。对体育的正确态度应该是：他得他的第一，我们搞我们的训练；他的光荣，也是我们的光荣。这才是真正的体育精神。拿这个标准来衡量，可以看出体育比赛不仅仅是一种对抗，更是一种合作。所谓重在参与，就是体育精神的具体体现。如果以为在国际比赛中夺得锦标就是光荣，就意味如何如何，其实是一种偏私狭隘的见解。胡适倡导的体育精神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适用于体育比赛，也适用于其他领域。1948 年初，胡适得知李宗仁准备参加副总统竞选，认为这是实行宪政后的第一次大选，要多些人参加，才能充分表现民主精神。
民国老校长认为，体育不仅仅锻炼身体，其实对人的思想、情操有着重要的熏陶作用。但现在我们的大学、中学、小学，更多地把体育当成了边缘学科，这值得人深思和反思。
做学术应该抛开功名私利
信息时报：现在大学对“学位问题”看得很重，非博士都进不了大学的门槛了。当今中国还有那么一种怪现象：很多人都想弄个博士当当，官员中也不乏假博士。对这些现象，你是怎么看的？
智效民：其实，对于要不要看重学位的问题，我想胡适就任中国公学校长时，他的做法就是最好的例证。胡适用人不仅看学历，更注重学力。比如他当时延聘沈从文，人们就有非议，觉得沈仅仅是小学毕业，又没有学术论文，怎能到大学上课？何况沈从文还不善言辞，第一次登台就因为胆怯，在讲台上站了十分钟说不出一句话，搞得非常尴尬。但是胡适却坚信自己的眼力，后来沈从文也的确是深受学生的欢迎。对现在的大学而言，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当代社会，学界和官场合二为一，很多人既想在官场混出样子，又想把自己打扮成学者，因为在人们的眼里，这是很不正常的一种假现象。其实，你要做学问，就不要从政；你要从政，就不要在学术界混，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但现在急功近利的社会，为那些想把学界和官场合二为一的人提供了方便，另外一点是，大家对学术独立常识性的东西不了解，认为做好官，还有什么学术做不好的误区，这又为那些想在学界和官场合二为一的人创造了条件。
其实，做学术是很苦的一件事情，要耐得住寂寞，要把功名私利抛开。民国时期的大学校长，都一直强调这一点，人不能只为求私欲，单纯追求物质享受，就会堕落成没有思想的动物。
(责任编辑：宁肇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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