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病的散文

时间:2021-06-14 12:06:02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母亲与病的散文

  记忆中母亲爱流鼻血,被母亲流鼻血吓着还是小时候的事情。

母亲与病的散文

  好像是一个大热天的中午,母亲的鼻子流鼻血了。她叫我去给她找蒿芝,在困难时期,药品不发达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蒿芝具有广泛的用途,比如被藿麻藿了,蜂子哲了,都用得上。我赶紧跑到园地里,扯了两大把嫩蒿芝,母亲坐在河柱的鼓尔戥上,勾着头,血一滴一滴地淌在身前,她伸出手,含混不清地说,快点拿来。母亲用双手将蒿芝搓软,搓出汁液,揉作一小团塞在鼻孔里,不一会儿,殷红的血伴着绿汁又从鼻孔里淌出来,母亲撤掉蒿芝,半凝固、半液体的血就流下来了,母亲捏住鼻子,使劲地擤,可怎么也擤不干净,血还是不停地流。面前就凝固了一大滩血,母亲说,去灶门间撮点灰来堰斗吧。可是没过几分钟,新流的血又把碳灰打湿了。我无耐地蹲坐在母亲的血迹旁,手足无措。直到个把小时后父亲回来,又是用冷水敷后颈窝,又是烧头发水喝,又是用蒿芝拌着壁头上的石灰粉塞,才止住鼻血,母亲休息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哎呀,我锅头的猪草怕煮糊了哟。

  就像睡觉爱迷糊一样,母亲一年总要流好几回鼻血,父亲一边给她处理,一边嗔怪她不信话,喊你不要去擤,不要去擤!熬哈哈儿嘛,哎呀,你又去扯!母亲说,流到嘴巴里去了,咸得很,不舒服。也是因为穷的原因吧,母亲爱流鼻血一直没有去检查过,究竟是什么原因,是血压高吗,还是鼻腔血管脆弱。这个毛病就一直伴着她,折磨着她。也因为每次流完了也没怎么明显影响身体健康和家庭劳动,她也没在意,家也没在意。睡觉爱迷糊也是母亲的一种病。母亲属于最勤劳最友善的农家妇女,一辈子没整过人害过人,所以内心无鬼,加上每天都是干完了农活累瘫瘫的才上床,基本是沾枕头就着。睡着睡着,她就呜呜呜地惊叫起来,等到家里人把她喊醒,她就梦觉了一般,叹一声气,说些离奇古怪的梦境,什么谁打她呀,抢她东西呀,厉鬼抓她呀,然后倒头又睡。

  2009年起,为了给我带孩子,母亲极不情愿地告别了生活几十年的老家沙坝子,处理了她珍爱的牲口和家禽,离开了那些和她摆龙门阵的邻居,来到陌生的县城。六年了,基本上没见她流过鼻血。2015年三月流了一回,流得多,我就要她去医院治,她说,治啥子,以前我在老家流半瓷盆都没事得。然后我用棉签加云南白药给她止住了。五月二十五又流,她到楼下的118医院花50元打两针好了,我下班的时候她说起此事,就一直埋怨,50块钱啊,差点买一袋米了,糟蹋钱,不该去整的。二十六日中午,我接儿子,刚进院子,一眼就看见母亲坐在花台上,用餐巾纸塞鼻子,对门的表婶高声地说,快点带你妈去治,流好久了,我带她到118医院,医生不给她治,说是县医院五官科才治得斗……我和儿子快步走向母亲,母亲的.脸上印着几道红红的血印,儿子惊叫了一声,恰似我小时候面对此情景的无耐,他说,我个人先回去,爸爸赶紧带奶奶去看。母亲说,懒搞去得,流哈儿就不流了的。看着80岁的母亲血糊糊的样子,我的心猛地生疼!我强忍内心的疼痛,说服了母亲。我骑上电瓶车,两分钟就到了县医院,医生叫母亲仰靠在椅子上,母亲弹簧一样一下就直起来了,急喊我拿垃圾篼来,吐出了两口血痰,如此几次,医生有点不耐烦了,老年人,你不配合我,我就无法给你治,就会一直流,流死了好,还是流两口到喉咙里好?母亲咕哝着,流到喉咙头去了,哎呀,咸得很。母亲简短地思考了一下,就配合了医生的治疗,一分钟后,血止住了。然后我就问医生,究竟是什么原因,怎么才能医断根?医生说,这次是鼻子里的血管破裂造成的,真正的原因要检查哈血压,看看是否有高血压之类的。临走,医生又叮嘱说,不能吃躁火的东西,不能大量运动,不能擤鼻子,母亲重复了一遍,对医生说了些感谢的话语。走出医院时,母亲问我,怕花好多钱哟。我说,12块钱。她说,不贵嗒,昨天118收我50块钱,完全整人的。实际上,花了132元,为了母亲不至于心疼钱,我对她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回到家,儿子接好了热水,我抬过来给母亲洗净了脸上手上的血渍,看见垃圾桶里血迹斑斑的餐巾纸,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其实,母亲不是铁打的人,照样吃五谷生百病,她和那个年代的农村人一样,都是小病拖大病熬,实在熬不住了才打针吃药。在那个举国贫穷的年代,她穷怕了,就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因为治病而花钱了。我们小时候经常肚子疼,母亲用的就是她经常使用的土办法,夹一坨烧红的炭丸往一碗清水里一激,吱的一声,红炭丸熄灭之后,这碗水就是治肚子疼的药。或者,母亲将我平放在膝盖上,蘸点口水揉肚子,同时嘴里念叨着说,肚皮痛,打鼓送,一送送往毛家洞,捡颗米,包个粽,吃了两口就不痛……可能病情不是很严重吧,母亲的揉搓配着嘴里的顺口溜多次治好过我的肚子疼。父母治病还有一招,叫做烫人雾子(人影儿)。小时候,摆子(疟疾)经常肆虐农村孩子,病几天浑身虚弱,站都站不稳。劳累了一天的父母烧开一锅水,在灶门处挂个筲箕,病人站在筲箕前,用煤油灯将头影映在筲箕上,然后一瓢瓢地舀水烫头影,一边烫一边唱,烫斗猪胎猪胎落,烫斗牛胎牛胎落,猫儿吓斗回家来,蟒蛇吓斗回家来,大风吓斗回家来,孝驰也,回家来喽……然后大家附和,回家来了,回家来了。传说这样做可以把病人的魂叫回来,不至于被阎王把魂给勾去了。还有什么“针走脚”,因为营养不良,我们小时候都瘦,瘦得青筋暴露,浑身无力,母亲就请来幺伯娘,给我们针走脚,她用一颗在明火上烧过的绣花针头,轻轻地全身针灸,因为我老是忍不住爆笑,只经历过一次针走脚,所以具体的过程现在记不太清楚。此外,还有什么祛风啊,烧蛋啊这些土方子。当然现在物质丰富了,经济富裕了,这些方子说起来都笑话,更别说使用在宝贝孩子身上了。但是,我之所以身体好,就是得益于母亲给我使用的这些土方。因为那些土方子虽然不怎么治病,却无形中提高了我的身体抵抗能力,在病原发生后,身体能有效产生抗体抵御疾病。

  母亲刚从农村来和我居住的时候强健得很,背着20多斤重的孙子一口气上七楼,气都不喘一口。去年三四月间,母亲发现心累,爬楼梯到三楼就要歇口气,我说,我们去检查吧,她说,我怕去浪费那钱!她在院子里和老太婆们摆龙门阵,说心累的话题,大家说,这是上了年纪,谁不累啊,我们都累。所以,她根本没把这当回事,我也没引起重视。直到后来,她上一层楼都累,她就基本不下楼了。直到去年腊月,下大雪那天,正好是周末,我硬拖着她到医院去检查,检查结果说是冠心病,在大众医院住了两个星期,花了二千六百块钱,尽管新农合报销了一千多,她还是坚持出院,出院的路上,一直埋怨不该去花这冤枉钱。过完年,母亲的病情一直没有缓解,又住进大众医院,这回医生说是肺结核,下了病危通知书,然后转到县人民医院,住进传染病房,和真正的结核病人一起过了20来天,每天就是无休止的输液。后来医生说可以出院了,母亲怕传染儿子,就到哥哥家养病。大概过了10来天,累的迹象和频率更加严重,哥哥说要带她到市上医治,母亲坚决不从。哥请来幺舅,做通了母亲的思想工作。在宜宾市第二人民医院,检查结果让我们很郁闷,既不是冠心病也不是肺结核,而是心脏瓣膜钙化,阻止血液流通并影响其它身体功能,建议转到华西医院治疗。一听说要到省上去,母亲一连几声不不不,老娘死得的,到那些地方干啥子。后来我们又请来幺舅当说客,她才答应和我们去成都。在成都,我们通过复查,华西医院和成都第二人民医院专家说,除了手术,没有办法根治,但母亲已是81岁高龄,身体机能差,不能做手术!听到这个消息,母亲说,做不了手术,我们就回去了,何必花那冤枉钱?语调虽然平淡,但我感觉母亲很失望。2016年农历四月二十五日上午十时,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留给我无尽的愧疚和伤痛。

  母亲这一生得过多少病我没统计过,但她吃过多少药、打过几次针、输过几回液、住过几天院我却算得出来,因为穷怕了,当疾病袭来的时候,她就是凭自己的身体和疾病战斗,怕花钱,为自己省,为儿女省,最后拖到无药可救,离开了人世。随着社会发展,我的经济条件肯定会越来越好,可是,再多的钱,能换来母亲的生命吗?

  呜呜呜……

  我的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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