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梅盆景的启迪散文

时间:2021-04-15 08:50:13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病梅盆景的启迪散文

  在植物园的盆景园中,我看到了这样的一个盆景。那应该是一株梅吧,花,已经凋残尽了,但是却有着满树的绿色叶片,看上去,那造型似乎是一团团空中的绿云,这一朵朵的绿叶汇成的云,在树干上飘浮着,做出俯视人间的姿态。那些叶子绿得非常让人心动,显得疏密有致的样子,让人情不自禁地对它爱不释手,可是,当我看见那枝桠的时候,却忍不住叫了出来,因为,那些枝杈,完全没有舒展洒脱的样子,全都显得扭曲,形成了蜿蜒状,蛇盘一般。

病梅盆景的启迪散文

  再看那梅的旁边,还有另外的一个树根,看不出是不是梅,有可能是柏树或是杨树之类的吧,那树根裸露在外面,长长的根须沿着盆子扭曲着,悬垂而下,到了末端的时候,却又高高翘起,造型格外怪异。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缩小版的庐山瀑布,有着“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感觉,那末端微微翘起的根须,就好像是瀑布坠落后溅起的水雾一般。

  我诧异了,这梅树,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是很大的树吧,如今,居然被当成了盆景。更何况,据我所知,树木的本性,应该是树干向着天生长,树根向着地延伸的啊。可是,这盆景中的植物却与众不同,它的树枝如此蟠曲,而它的树根竟然裸露在外,而且,还摆脱了地心对它的无限吸引力,变得微微上翘。天地间,怎会有这样的树呢?

  我的身边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副黑框的眼镜,看上去倒像是一个高雅之人,他看到了这盆盆景,显得十分欣喜,凑近来,仔细地看着。一边看,一边在嘴里啧啧称奇,自言自语地说着:“嗯,这个病梅盆景,真的是很不错啊,有些野趣。只可惜,这里的盆景是不卖的,要是能卖的话,买回去,放在家里,日夜欣赏,那还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啊。”

  我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那个男子两眼,心中琢磨着他的话,“野趣”,这样的盆景,当真有野趣可言吗?一棵被幽囚在盆子里的树,哪里能和大自然中自然长成的树木相提并论呢?大自然里头,真的会有一棵树,是长成这么古怪的造型吗?大自然里头的树木,应该是自然形成的啊,应该显得苍劲雄浑,显得自然洒脱,显得飘逸豪放,显得妙趣天成,可是,如今,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盆景呢,那里面的梅,显然是被人们刻意拗成这样的形状的吧,又何来“野趣”呢?

  再说了,就算真的这盆景能卖,我想,我也绝对不会买的,因为,当我走进它的时候,我仿佛听见了,那扭曲的身体正在呻吟,于是,我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我不敢直面它,因为,就算我听见了它正对着我呼唤,可是,我却对此无能为力,并不能够将它从那小小的盆子里头救出来。啊,“病梅”,这一个“病”字,真是形容得恰恰好啊。在我的心中,那就是一棵已经病了的梅,所以,一旦靠近,我就能听见它的痛苦,它的呼号。

  霎时间,我觉得有些头晕,那中年男子还在扶着眼镜仔仔细细地看着,仿佛在看一首无声的诗,在赏一幅立体的画,可是,我却觉得兴味索然,于是,慢慢地退了出去,在盆景园的露天长椅上坐下。

  盆景园并不是只有盆景的,在中间有一大片草坪,旁边有假山、荷塘、曲径,一派江南园林的风光,我座位的正对面就是两棵高大的梅树,枝干挺挺的,树叶密密麻麻的,绿意盎然。还是看这样的树,更让我觉得赏心悦目啊,刚才的那种艺术品,在我看来,稍微显得有些“虐”,这样的美,是我所欣赏不来的。我记得清朝的大文学家龚自珍在《病梅馆记》中,曾经有过这样的记载,说:“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我嘿嘿一笑,如此看来的话,那么,我眼前的这棵梅树,又直、又正、叶子又茂密,还真的是“无姿”、“无景”、又“无态”啊。不过,我还是喜欢这样纯天然的梅树,看着觉得爽,看着它昂首挺立的样子,我的心情也会变得痛快,烦心事,都会忘记了。

  再回想一下刚才看过的那盆病梅吧,或许,在很多人的眼里看来,那奇特的形貌,是美的,可是,我却觉得,这样的盆景即便美,那也是畸形的美。我天生便不喜欢这样的美,我喜欢自然的、健康的、充满野性的美,比如说《红楼梦》吧,哪怕所有人都喜欢里头的林黛玉,喜欢她梨花带雨的哭,喜欢她皱眉捂胸的痛,喜欢她葬花伤情的痛,可是,我却不喜欢,我喜欢的还是向史湘云那样的美,大度、豁达的美。再比如说那西子湖畔的西施,都说西子捧心的时候是美的,可是,我却并不喜欢这样病怏怏的西施,我更喜欢的是浣纱溪头的西施,那样的西施,身上闪烁着一种健康的、劳动者的光芒。

  所以说,不管是何种原因,一棵种在大地上的,高大挺拔的梅树,和一棵种在盆中的病梅,我更愿意欣赏那具有自然天性之美的树。

  说什么巧夺天工,说什么鬼斧神工,也只不过是使用了一些遏制生长的手段而已,有违天性啊,更何况,那一个小小的盆子,又如何能让它的根须伸展开来呢。倒还不如这生长在室外的梅树啊,虽然会经历一些暴风、骤雨、烈日的考验,但是,能够沐浴在自由的风里、自由的雨中,时刻听到蝉鸣、鸟叫,那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自然,这世上并没有能够自由行走的花,可是,那种惬意,对于树木来说,何尝又不能让它们体会到“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感觉呢?

  在大自然中,要造成这样的病梅,恐怕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所以,如此的病盆景,正是人类的杰作。

  看看人类是如何制造盆景的吧。为了使一根原本挺直的树枝弯曲,就用金属杆与枝干捆绑起来,硬生生地将它拗成45度角。还可以在树干上用尖刀凿出一道小槽来,然后再加以弯曲,绑上钢丝。至少要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将这些金属杆或是钢丝去掉。有时候,为了使得植物的形状好看,还会剥去它的部分表皮。人们就这样,根据自己的喜好,对于植物肆意进行着手术,嫁接啊,修剪啊,蟠曲啊,以使一棵并不苍老的植物,显出遒劲苍老之貌,以满足自己的审美需要。

  甚至,人类还总结出了经验,撰写成了文字,将自己的经验之谈记录下来,留给后人学习,“今人以盆盎间树石为玩,长者屈而短之,大者削而约之,或肤寸而结果实,或咫尺而蓄虫鱼,概称盆景。”单是看看这些文字,我就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似乎是听见了盆景的哭喊声。

  最要命的是,人类不仅用扭曲天性的方法,制造出来那些病盆景,而且还要为它们赋予一些定义,这个盆景是用来表现英雄顶天立地的豪杰气的,那个盆景是表现老人老而弥坚、老骥伏枥的坚强意志的,还有那个,是反映高士潇洒超脱的清高气节的……有人说,这就叫做艺术,这就叫做人与大自然的和谐统一,这就叫做形神兼备,妙趣天成。不过,对我来讲,这些我都没有能够看到,我所看到的,只有一种,那就是,我看到了植物们百折不挠的顽强毅力。

  可不是吗?人类作为万物的灵长,总是想着要驯服其他的生物,他们种植植物,驯养动物。但是,植物和动物的驯服之间,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对于动物,比如是一只狗吧,要是你真的驯服了它呢,它恐怕就会一辈子都认为你是它的主人,对你死心塌地,忠诚不二。可是,植物就不一样了,哪怕你用铁丝,用绳子捆绑它,用剪刀修建它,表面上看,它好像是被你捋顺了,可是,只要一得到机会,绳子、铁丝松开之后,新的枝叶长出来之后,它有可能依旧会按照自己原先既定的生长方式,向着蓝天或是大地伸展的。植物虽然不会言语,但是,它们的性格却更为坚毅啊。

  说实话,我并不太担心这盆中的病梅,因为,它原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我相信,任何形式的修剪,都无法阻止它依着自己的天性生长。正相反,我所担心的,反而是创造出这病梅的人类自己。

  人类,会不会因为太过于迷恋这样的病态的美,痴恋这样压制天性的美,而把这所谓的艺术扩大化,从植物身上,延展到自己的身上呢?

  或许,有人会说,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难道,人类还能把自己像一棵树一样,种在盆子里头吗?人是动物,人的身体,要种在盆子里,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是,人的思想呢?难道就从来都没有过那些条条框框的清规戒律,来压制人类的天性自由发展吗?

  在我看来,人的思想,就好比是一棵树。我必须得承认,作为一棵思想之树,是不可能完完全全天马行空,自由自在的,所以,它还是需要一定的规则来加以制约的,就好像真善美,这天地之间永恒的真理,还有那些必要的法律法规,这些都是有必要存在的。它们的存在,就好像是泥土一般,植物只有在泥土里,才能自由生长,而人的思想,也必须要受到一定的制约,才不会想得偏了,走向极端,或钻进小胡同。

  但是,还有那些过度制约人天性的条条框框呢,它们就好像是那些限制梅树自由生长,把它们变成病梅的铁丝、绳索一般,它们将人类变成了只懂得屈从而没有想象的躯壳,就好像是小说《套中人》中的主人公那样,那样的人生,是可悲的。

  在人类的发展史上,这样的事情,并不在少数啊。就说中国吧,自从朱熹朱老夫子开始讲究礼法,一条一条严苛的规定,将人们的思想和行为,限定得死死的,这也不许做,那也不合礼,于是,人们只有枯坐在家中,什么也做不了了。男子倒还好说,对那女子的束缚就更严格了,从“三从四德”开始,束缚着女子的思想,用“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来限制女子的行为,更可恨的是,对于女子的摧残,竟然从思想上,逐渐延伸开来,向着肉体扩展。于是,便产生了一个丑陋的副产品,裹小脚。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女子们自己心甘情愿地,像一株病梅那样,让人用细细长长的布条,将自己的脚缠成畸形,裹成了“三寸金莲”,然后,供人欣赏。在这一个瞬间,女子已经不是女子了,她已然变成了一盆病盆景。

  中国是这样,外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比如在欧洲的中世纪,宗教严格地限制着人们的思想,直到文艺复兴,才有所好转。

  在那种状态下的生活,已经不能算是“生活”了,那只不过是了无生趣的活着,没有了生趣的活,只能是苟活。

  谁不希冀像天上的云,流动的风,飞翔的鸟一样自由自在呢?在说起那病梅吧,其实,在世上,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欣赏病梅盆景的时候,得到了启迪,比如,那位龚自珍先生,就也感受到了病梅的痛苦。

  于是,面对着自己买回来的那几百盆病梅盆景,他痛苦不堪,甚至为了它们而痛哭流涕。或许,能够得到龚自珍的一滴泪,那些盆景也应该安心了吧。不过,龚自珍所做的,还远远不止是这些,他立誓要拯救这些盆景,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疗之,纵之,顺之”。为了拯救这些盆景,他将束缚那些病梅的绳子一一松解开,不仅如此,还砸碎了那些花盆,让那些梅树全部都回归大自然,种植在南山了。

  不知道那些梅树被种植到自然环境下,还是不是能够适应,那龚老夫子的选择,究竟是拯救它们与水火之中,还是好心办错事呢?

  或许,那些病梅已经早就习惯了在盆中的生活吧,它们或许已经习惯了让自己的枝干弯曲,或许,它们已经无法承受大自然中的狂风、暴雨和烈日了。这是正常的,要从长期的压抑和束缚中解放出来,必然是要经历另一番痛苦的,这痛苦,甚至可能比当初的时候,还要严重。就好像是那些曾经缠足的妇女们,为了让自己的双脚重新恢复成一双天足,在放脚的时候,她们承担的痛楚,绝对不会比当初缠足的时候轻。

  然而,为了自由,这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想想那阳光和雨露的滋润,想想那旷野中的清新空气,想想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所以,对于龚自珍的选择,我表示赞同。

  然而,有一点却是我们要注意,并时刻留心的,那就是,切不要将一棵植物,从一个盆景里解放出来,然后又栽入另一个盆景中。

  难道生活中还缺少类似的现象吗?就拿学生的教育来说吧,经常听见社会各界人士都在说,要给孩子们减负,要让他们从沉重的大书包下解脱出来,要让孩子们多接触大自然,要和谐发展,全面发展。于是,我们便搞了素质教育,为的是使得学生从应试教育中解脱出来。

  这素质教育,自然是非常卓有成效的,就好像当年的龚自珍那样,将孩子们都解放了出来。但是,却有个别家长,误会了这素质教育的意思,他们觉得,有必要让孩子多学习东西,于是,便给孩子们报了这个班,那个班的。自此,在双休日的地铁上、公交车上,便时常能够看见拎着大包小包的家长,送孩子去学习各种才艺,有学英语,有学绘画,有学游泳,有学跳舞,有学钢琴,有学围棋,也不管这孩子是不是真的喜欢,也不管他是不是适合学习这些项目。

  这样做的结果,无异于揠苗助长,是得不偿失的,适当地引导孩子养成广泛的兴趣爱好,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切不可将他们从应试教育的盆景里挖出来,又种进了伪素质教育的盆景里啊。

  真正的素质教育,应该让孩子发展自己的天性,就好像把植物种在大自然的泥土里一样,让他们自由生长,自己寻找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做。

  想到这里,我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那株病梅,病梅无语,不知道它是不是同意我的看法。

  回家的时候,偶尔看见植物园的亲子区,有一对夫妇,正带着孩子种植小树苗呢,那孩子围着小树蹦蹦跳跳,不停地问这问那的,那对夫妇都一一解答,偶尔问到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就让这孩子用笔记录下来,等回去之后,自己查书来解决。望着他们的笑脸,我也笑了,或许,素质教育就是这么简单吧,和孩子一起去种一棵树,这就是最好的素质教育,当然,这棵树,是种在旷野里,而不是在盆景里。

  这个世界,依然每天都有很多盆景被制造出来,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会发现,大自然中的植物,才是最美的,这,就是一盆病梅盆景,给我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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